叶凡站在没入他脚踝的草丛中，面朝着小山丘脚下的平房远眺，有户人家已经起了，在院子里生炉子大概，袅袅的柴烟升了上来，清晨湿气重也没有什么风，白色雾状的烟笔直笔直的。两棵枝叶有着羽毛一样造型的叫不出品种的树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稍稍挪了挪脚，片开了。

一走动，那些细小的露珠也跟着摆起来，一不留神就沾在他赤着的踝关节上，冰凉凉湿漉漉的，特别像原来他奶奶家附近养的小土狗的鼻子。

“廷要，这个时间来这里干什么呢？”杨倩怡入戏很快，几乎是导演一说开拍她就能完全进入角色，大概是有些冷，她手掌摩擦着手臂取暖。

“看日出。”叶凡笑着应道，却没有回头，“有时候吧，我也是能够玩一把浪漫的。”

没有人接话，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演这个场景的时候，鲁曼已经和柯维在一起了。导演说，宋廷要说这话的时候，应该带着点儿悔，带着点儿怨，可更多的是释然，三个人的感情终于要画下一个句号，以后谁过得怎么样都跟他无关了，他熬了那么久，终于能自由了。叶凡不知道自己把这句话的感觉说出来了没有，他觉着他说这话的时候挺高兴，究竟为什么高兴，他说不上来。

很多话不能说的太明，大家心里清楚就成，叶凡突然觉着王倩真是个心思通透的姑娘，她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看得那么清明，清明得都有些魔怔了。

——不是为了那姑娘。他从来……就不是为了那姑娘。

王倩的话不知怎么就蹿进了叶凡的耳朵，难不成，这部都市商业爱情片儿里，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没有时间给叶凡分神想更多，因为在山的那边，太阳冒出头了。

在太阳跃出远处低矮的小山丘时，暖黄色的光芒直刺进叶凡的眼睛里，在那一瞬间，他有一种自己焕然新生了的感觉，按照文青的话来说，这应该就是那种与沐浴在圣洁的光芒下毫无二致的场景。他心里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

叶凡眯着眼睛朝着太阳露脸的方向绽开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的人。

到了后期，这个地方应该会被加上宋廷要的画外音，又煽情又做作，可叶凡不能否认这句话曾让他有那么一丢丢的感同身受。为了让鲁曼能够幸福，他背下了柯维被指控的罪名，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孤身一人去警察局自首。

多么伟大，多么无私。叶凡都快要笑出来了，艺术虽然源于生活，却永远高于生活，要是

盛霆钧犯了事儿，他二话不说立马卷铺盖走人，跑都跑不及了，还顶罪，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人都自私。

叶凡转过身，看着杨倩怡说：“你看，太阳出来了。”

杨倩怡看着猛然回头的叶凡有些愣神，不多时，她突然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将耳鬓的碎发别到耳后，也看像太阳的方向，嘴里轻声念着：“是啊，太阳出来了。”

他回过头，朝着太阳，张开双臂。叶凡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尘埃从他耳边滑过去的细微欢呼，也能听到种子在泥土里推推搡搡的窸窣声响，飞鸟扇动羽翼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这么说过：他的每片羽翼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宋廷要是自由的，我也是。叶凡在心里默念着。

“好！”导演的声音响了起来，工作人员极有默契地收拾着器具，准备下一个场景的拍摄。

叶凡放下手臂，曲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活动活动了筋骨，再这么笑下去，他非得面部肌肉扭曲不可。

杨倩怡经过叶凡身边的时候，对他说：“叶凡，谢谢你。”

叶凡眨巴着眼睛，没弄明白什么回事儿，没来得及问，人已经被经纪人拉过去了，王倩上前，在他眼前招着手，嘴里念叨着：“回魂啦。”

“我演的还成吧？”叶凡接过王倩手里的水，扭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小半瓶儿还不带喘气儿。

王倩笑容收了起来，她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失望却隐约瞧着又有些庆幸，她说：“其实这部剧，我没打算让出来拍电影儿的，我爸说，这题材不错，要是赶赶，指不定能上圣诞节的档期。”

“唔。”叶凡点头应着，表情特受教，其实一句话都没听懂。

“我一直没来片场，选角儿的时候我就去了男二的。”

“缘分！”叶凡插嘴。

王倩听了他这话，笑了起来，她说：“可不是缘分呢嘛。叶凡，我真希望你能演出来，可是……”

她不说话了，叶凡能感觉出来，她对整个剧组都挺失望，这部戏完全不是她原来想表现出来的样子。

“王姐，您想要什么型儿的，您跟我说。”叶凡打着花腔。

“去你的，谁是你姐了，我年方二八。”王倩收了之前的表情，笑着说，“不过刚刚你的样子，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哪点儿？”

王倩朝着他做了个张开手臂的姿势，她笑着说：“我差点儿以为你会从这里跳下去。”

“有那么严重吗？”叶凡有些不信，“我这又不是顿悟了，还

指着在这树下成仙？”

“才不呢，知道那画外音我原来是怎么写的吗？”

叶凡连连摇头，说：“不知道。”

“‘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他会不会永远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