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病人家属见王谢识趣,才不嘟囔了,拿了方子千谢万谢出来,裴回也跟出来:“重芳大哥,怎么……”一眼看见彭伟了,“原来是彭少——这位姑娘又是?”疑惑望向王谢。
王谢忍不住一乐,裴回就是老实人,直接管秦筝薇唤“姑娘”,半点含蓄都没有。不错,他就是故意带秦筝薇给裴回看,裴回老实孩子说话常有神来之笔,一语道破天机,
秦筝薇委屈得小脸通红,就要把折扇拧成麻花了,裴回还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王谢来找自己。当然,他不明白就会问,王谢便道:“这位是新来的学生,秦筝薇,彭兄的小姨,想过来学些妇科,好照料她姐姐,就是有孕在身的彭夫人。容翔,这几日劳烦你多带一带她。”又对秦筝薇引见,“这是裴回,庄子里有名的先生之一,我良人之弟,自己人。”
裴回勤快,就是没活儿还要抢着找活儿干,更何况王谢给他分派的任务呢?一听秦筝薇是因为关心姐姐所以愿意来学医,有这样深厚的家庭手足之情,他当然很高兴。
秦筝薇明显不高兴,她是冲着王谢来的,可不是眼前这个斯文清秀的小先生——裴回自小营养不良,身子骨不壮,即使在春城养了这么长时间,虽说健健康康的气色不错,可是也没健壮起多少,看着依然有些瘦弱。
然而更引她注意的,是那句“良人之弟”,难道王谢成家了?秦筝薇见此间来往人多,没敢质疑,只委委屈屈地问:“王先生,难道作为先生的学生,还不能跟着先生学医么?”
“容翔虽年轻,医术是一等一的,脾气好,有耐心,尤其难得是不藏私。由他来作秦姑娘的启蒙,管保立竿见影。”王谢解释,又对彭伟道,“容翔是自己人,人品相当可靠,彭兄是知道的。”
见王谢将秦筝薇托付给裴回,彭伟也放了心,小裴先生在春城很有名,起初不过因为他是“王谢赢回来的小先生”,后来就是“小裴先生特别害羞,看见年轻女子都脸红”,虽然现在看来已经不再脸红了,但是这么长时间就只抬头往自己小姨子处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真是规矩啊。
——裴回也不是看见年轻女子都脸红,只是在被逗得窘了时候才如此,但世人都好以讹传讹,所以在别人心里,他就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很规矩的大夫,无形中找他看诊的女子就比别处多了那么些,他对妇科的研究,无形中也就多了那么些。
王谢将秦筝薇交给他带,部分出于这方面考量。还有另一层想法,他知道裴回是断袖,绝对做不出有碍女子名节的事,非常放心。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带……笑话,就算秦筝薇是认真学医的,他也秉承“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哪有裴回的细致周到?更何况房里有一个越陌在,偏心的王大夫宁愿和越陌对坐,静静饮杯茶,也没时间亲自上阵管一个徒弟。
秦筝薇还要为自己争取,王谢便苦口婆心,柔声道:“秦姑娘,这几天你先跟着容翔熟悉一下,三日之后若是心意不变,我便顾着姑娘,调整授课内容,如何?”
王大夫想对人和颜悦色的时候,自然是非常温和可亲的——他当年也是纵横花街柳巷,逢场作戏小意儿的话那是信手拈来,还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铩羽而归?
秦筝薇头一次听到王谢这么讲话,抬头见对方微微笑意,不由自主脸腾地红了,心头小鹿乱撞,只有点头的份。
“秦姑娘先看看容翔怎么样坐堂问诊的,过会儿一起吃中饭。”王谢拍板决定。
“王先生,筝薇……既然是弟子,就不必叫‘秦姑娘’……这么客套了罢……”
王谢正色:“未出师以前,都是以药为名,白芷半夏甘草枳实之类,秦姑娘如此独到,还是留有本名为好。”他连取个名字都不愿妥协,偏将这话说成秦筝薇待遇与众不同。
秦筝薇这才不争了,心想不改名也好,省得日后差了辈分。但凡小女儿心思,喜欢一个人,这个人便都是好的,即使对自己不客气,也是事出有因,认真负责的表现,更何况现在理由十分之贴心呢。
秦筝薇见过王谢几面,那是王谢因为燕华停灵在家,出门为彭伟和他夫人探脉的时候碰见的——彭伟当然不会长期住客栈,尤其是夫人也过来了,他就在春城新置份产业,秦筝薇陪着姐姐过来。
但凡家里有丧事,本人不可登门串亲访友,以免给别人带来晦气。因此三人将会面地点选在医馆,彭氏夫妇看完诊正好顺路用个餐,秦筝薇就是在诊断完毕被彭夫人邀来一起用餐的时候,与王谢擦身而过。
那时候王谢心无旁骛,目不旁视,看完病就走,面容瘦削,神态冷淡,身材挺拔,气势冷冽。满头灰发,又穿着一身白衣,颇为引人注目。
秦筝薇听姐夫交口称赞王谢医术了得,又得知王谢家里新近故去了最近的亲人,王谢的头发甚至为之白了许多,真是情深意重的好男人。于是就在那个时候,对王谢好感暗生。
后来,王谢是断袖一事,因为埋葬燕华时那块碑的缘故,春城泰半都知道了,秦筝薇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这么有情有义肯负责的男人,将来必定会为家族负责,也就是必然会有传宗接代的大事。她若是能乘虚而入……再说了,哪怕王谢之后还是喜欢男人,男人又不能给他生孩子,自己能生一个小小的如同王谢那样有气势的儿子,想想就很是得意。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