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颜鸾嘟囔,“他昨天还都抱怨我偷懒把琐事都推给他呢。”
迟衡殷勤地递上一件薄薄的红裳:“才没有呢,纪副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现在正吩咐人采买制作旗帜和冬天的衣物等。”
“冬天?想得真远。”
颜鸾也真是憋坏了,许久没好好舒展过,好容易将所有诸事都安排妥当,纪策接手过去了。各司其职,各守其位,大家都轻省。
更何况迟衡又在耳边叨叨:再过两天征战又开,在平了炻州之前肯定又是不得歇息。再不出去就没机会了。
颜鸾袖子一甩:“好,走!”
暖香薰薰,二人骑着马飞奔出去了。真是好天气,风拂过脸颊,像颜鸾的头发拂过一样,舒舒服服的。
颜鸾的血蹄宝马撒腿就跑,奔得飞快,眼看那红衣越行越远。
迟衡急忙鞭马,他的雪青大马也是匹上好的千里马,只是从这么卖力过。如今见血蹄宝马甩得远远的,主人鞭子挥得又急,雪青大马血性上来,仰天一声长嘶,甩开四个蹄子跑开了。马力全开,驾风驭电一般,竟比平日快了三倍,树木河流纷纷向后。迟衡大喜,快马鞭上。
你追我赶,不多时,就到了南山。
满山的红杜鹃,如一块华丽的裙裾垂下,血色洒过一样绚丽无比。花如怒火,纷纷扬扬,燃烧着整座青山的壮烈。二人站定,仰望红山在上,颜鸾赞叹了声:“果然红得美不胜收!”
迟衡想,自己第一眼见他,远远超过见到此山的震憾。
山下有河流,河旁有高过人头的青草,跑马过去,惊起野禽无数。颜鸾随手抽出三支箭,搭弓拉弦,就见三只飞鸟应声落地。分毫无差,那么娴熟,似乎连瞄都没有瞄,就那么轻易地射中了。迟衡想,如此技艺,果然是神射手。
难怪梁千烈提及颜鸾的箭法,总是佩服得不行。
迟衡飞马跑过去,将猎物捞起,飞快跑回,高高兴兴地说:“朗将,可惜忘记带绳子了,今天肯定能收获一筐!”
颜鸾意犹未尽:“这里的飞禽固然多,但多翅力不行,飞得不够高,射着不过瘾。我还是喜欢猎杀苍鹰秃鹫之类的高飞猛禽,或者是虎豹野猪之类的猛兽。猎杀的同时,更有被猎杀的危险,这样射着才带劲。”
不是老深林,南山多花木,多房宇,多人畜,肯定是没什么猛兽之类的。
青山如画,白云缭绕,看山下的篱笆人家,农田里一畦一畦的菜蔬欣欣向荣,气象可喜。迟衡马鞭指着向前方:“难得浮生半日闲,朗将随意走走,看看景色也好。”
路过那人家,篱笆很矮,仅过腰,看得见鸡鸭在院子里啄食,还有三个小孩就地打滚嬉戏,天真浪漫。颜鸾忽然心生感概:“我那最小的弟弟也是这般年龄,见人就爱抱腿。”
这么小?
“我的九弟与你一样,十七岁,也喜欢撺掇我去这里去那里,一天不得消停。”颜鸾停下来,回忆似的嘴角含笑,“过年回家时,死活闹着要跟我,叫人头疼。”
真是好哥哥。迟衡问:“朗将有多少兄弟?”
颜鸾弯起一弧笑:“我们颜家是着实的大家族,就不说父辈了,单就我这一支,同父的兄弟姐妹就二十余个:我有两个姐姐、三个哥哥、九个弟弟、五个妹妹。兄弟姐妹们有的已开枝散叶:外甥外甥女七个,侄子侄女十一个,今年还得添好几个。现在每年回家光面孔都认不过来。”
看来颜鸾的父亲娶了好几房妻妾,迟衡道:“真是热闹啊,都在京城吗?”
颜鸾脸色忽然一黯,笑容淡了,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惆怅:“是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在京城。所有的,全都在京城,天子脚下。”目视前方,颜鸾的表情变得深邃凝重。
蓦然深沉。
迟衡悄悄地靠近颜鸾,他以为颜鸾思家了——一直都以为他思家了。直到后来,某一次天子诏令下来,强令颜王军全军退回京城,在“如若不从,诛灭九族”的胁迫之下,颜鸾风雨交加中悲恸引弓,怆然落泪。迟衡才明白了,南山下,颜鸾那时的真切心情。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迟衡见颜鸾陷于沉思:“朗将,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烤一只野鸭子?”
“在这户人家吗?”
“不,咱们沿溪而上,找一块平整的石头,在溪边烤着吃,野味最有意思了。”迟衡嘻嘻一笑,“我早就准备好了,火折子和盐巴都带上了,朗将见一见我的手艺。”
二人兴致勃勃地沿着溪流而上。
溪流着实清澈,看一眼,心都是清汪汪的,颜鸾勾起了往事:“说到野味啊,有一次我和千烈在边关,两人想尝个肉味,顶着烈日在戈壁上等大雁和鹰飞过,谁知道可见鬼了,直到太阳下山,一个鸟都不见,活脱脱把我们晒掉一层皮。那天之后我回了京城,正是晚上,就没跟家母打招呼先睡了。第二天,家母竟然不识,说:谁家小贼跑我儿房间来了?还穿我儿的红衣服!”说罢,自己大笑。
迟衡也笑了,问出许久想问的:“朗将,你特别喜欢穿红色?”所有的衣服都是红的,连xiè_yī亵裤都是。
朗将笑:“家母眼睛不好,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我小时爱跑动,家里小孩又多,混杂一起玩耍分不清,她怕走丢,便将所有衣服都缝成红色,无论何时,她见到红衣就踏实了,久而久之,我穿着红衣也自在。”
难怪虽衣着艳色,来回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