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面上来看,撒蛮的伤势很是严重,这一回他身先士卒,所中的箭矢不在少数,那匹跟了他多年的爱马最终还是倒在了那个山谷里,而他自己在解下了身上的盔甲之后也是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不过好在,大部分的能量都被盔甲吸收了去,没有一支箭矢伤及了脏器,饶是如此,入城之后他是被人用车马送进自家府第的,人已经昏睡了过去。而一早就等候在府内的关汉卿忙了一夜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伤情需要休养一段日子,虽然有些凶险,但还不致于送命。
王都知如实地转达了关汉卿的判断,忽必烈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挥挥手,嘱咐他送些好药材,再选个高明一点的太医过去,以求尽早让他恢复,撒蛮的位子太重要了,几乎须叟离不得。
于是,关汉卿就被换了下来,这才有空闲去酒楼玩票,接替他的是一个太医院的一位副使,出身医药世家,技艺精湛,尤其擅长外伤。
王都知走后,忽必烈的脸色才有了改变,要说不恼火是假的,一个心腹之人,领着数百精锐骑军,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伏击,虽然伤亡不重,可打得却是他的脸!事后点算,近百名伏击者被击杀,俘获的寥寥无几,根本得不出有价值的情报,除了一个。
据他们供述,在辽河边上,马贼、海贼和一支汉军相勾结,不但捉走了迭刺忽失这个关键的棋子,还一把火烧了锦州城,而那支打着汉军旗号的骑军队伍,上面写的竟然是一个“张”字。
是哪个张家,易县的就有好几户,他们互为姻亲,行事张狂,就算交出了军权,与地方上的势力依旧是盘根错节、藕断丝连,现在去查哪个张家已经意义不大,因为就算查出来也难以下手处置,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宗王在作祟。
撒蛮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在人赃并获的情况下,要不要做出断然的举措?忽必烈不是一个寡断的人,当年一听到阿里不哥据和林称汗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同宋人达成了协议,然后立时北返,从而坐上了今天的位子,眼下已经握有了大半个天下,又怎么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宗王。
可就是因为只有大半个,他才觉得可惜,就像你正在聚精会神地瞄着前方的一只梅花鹿,突然从后面窜出来一只兔子,难道要先去射那只兔子,万一鹿被惊跑了怎么办?
值得他考虑的问题还不光如此,一旦决定了要动兵,伯颜去了西北,那么谁去辽东?眼下得力的统帅都安排在了南边的前线方向,放眼大都城里,有着作战经验的人还真不多,这又是一个伤脑筋的事。
那份军报被他看了又看,上面掐得密密麻麻,却始终下不了决心,直到真金拿着一封文书走进来。
“是搜索的事?我不看了,你说说。”忽必烈放下军报,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拿的是什么。
“......城中大索三日,几十处坊市、街区、商埠、水陆码头等处都不曾放过,可是几无所获。倒是牢狱中人满为患,衙中胥吏趁机勒索敲诈者有之,威逼利诱者有之,儿臣下令处置了几个,方才有所收敛,如今既然停止了,儿臣以为不若都放了吧。”
“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没有用?还弄得人心惶惶、劳民伤财,得不偿失。”真金的表情出卖了他,忽必烈直接将他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儿臣不敢,不过阿瓦......”真金还打算分辨什么,忽必烈摆摆手制止了他。
“胥吏作祟,你出面处置,那些人是否对你感恩戴德?如果是,这场大搜的目地也就达到了,你记得,始终要让那些人明白,这座城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忽必烈耐心地教导他,然后拿起几上的军报递了过去,“你先看一下这个。”
真金接过一看,表面上看是一场发生在蓟州境内的战斗,规模很小,已方可说大获全胜。翻过来看看战俘的供词,他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撒蛮突然停止了城中的大索,原来目标早就已经出了大都城,再回想方才父汗的话,真金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结果你知道了,那说说,朕该怎么做。”忽必烈正好难以决断,他想听听这个儿子的想法会是什么。
“严旨斥责,削减封地。”真金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这已经是近乎谋逆的大罪了,按照律法,更严重一点都没有问题。
“若你是他,会老老实实尊旨而行吗?”忽必烈反问道。
“那依阿瓦的意思呢?”
真金没觉得这事有多严重,忽必烈也不想同他纵论天下大势,真的要处置,不外乎也就那几样,而如果要不留后患,就要多动点脑筋了,那边的人口和战力都不如西北,可是地形却更为复杂,看着真金诚挚的眼睛,他突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甘麻刺也该定亲了吧,你觉得他的yòu_nǚ如何?”
听到父汗的话,真金一脸的懵然,刚刚还在讨论怎么惩罚,一下子跳到了联姻上面,这种画风的转变让他一时适应不过来,更不知道父汗的用意何在,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听懂了,暂时放过么?
“那上面只有海都的人说的话,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牵涉其中,断然处置不是不可以,风险太大,后果不可预料。有时候考虑事务,除了理法,还有实情,你要管理的不是几个部落,而是天下万民。”
就这样算了?真金听得不甚明白,原以为治国之道不外乎公正、宽仁,再加上汉人所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