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个瞎子,听也能听得出来了,早在他们出现在沂水县城境内时,当地的守官就将消息传回了益都城,撒吉思接到呈报,第一个感觉就是出事了,因为事情极为不寻常,谨重起见,他马上就派了信使前去军中,消息回来的很快,结果却让他啼笑皆非。
“他们的确是原山东驻军,奉了唆都左丞之命,前来山东运粮的,军中快要断粮了,再不送上去,只恐会有不测之祸。”最后一句话,是唆都信中的原话,听在撒吉思的耳朵里,却是别有一番味道,这是打算要将战败的责任往外推了么?
使者带回来了唆都所签发的书面命令,撒吉思将它将交与属吏,查验出来的结果是形制、印鉴都对,只是字迹却不是本人亲笔,这个倒是好理解,这类的军令,书写者必是军中幕僚,唆都的做法于理不合,却是唯一的途径,因为他不可能通过河南调粮,且不说那里还有没有,就是有也要供应多达五十万以上的人马,哪还有他的份。
“可知领军的是谁?”撒吉思放下文书,随口问了一句。
“胶密等处行军万户毛璋。”使者的话让他一愣,此人原是李璮旧部,济南之战因为开城有功,没有被追究叛乱的责任,反而升上了万户,他的手下倒有一多半都是那支反乱军的一部,这一次原本就存着消耗的心思,唆都不是不知道,可是为什么还是将他派回来了。
这个人的到来让他仅存的一点心思也没了踪影,不必说全军都是本地人,运粮是其一,减少军中消耗才是主要的,这充分说明了一点,前线的确已经快断粮了,
可是撒吉思同样为难,山东的粮食经过几次征发,已经处于危险的边缘,府库早已经空了,就连储备用于赈济的常平仓等处,都在迅速地缩减着,这就是危险的定义,它意味着,一旦出现什么天灾,将无粮可拨。
然而军粮又是不得不调的,且不说唆都本身就占着理,事情闹到大汗那里,地方的责任几乎是板上钉钉,就是大都也不可能占在他们这边,在中书平章阿合马的倡议下,山东各地都充斥着多由色目人担当的所谓‘清察使’,借着征粮的名义大肆敛财,搞得民怨沸腾,眼下已经顾不上了。
不得已,撒吉思一面会同境内的主官商议筹粮之策,一面安排人手准备那支队伍的驻地,这么大的数目当然只能在城外,好在刚刚走了三千骑军,地方倒是现成的。
等到他们收拾妥当,那支队伍也出现在了视野里,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前锋已经进驻了营中,后面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撒吉思都以为不止两万五千人,不过想一想他们担负的使命,也就释然了,毕竟这样一来,省了多少民夫,再要征发一回,来年开春可就没有人种田了。
“一俟他们休整完毕,去叫毛璋进城来见我。”看了一会儿,撒吉思便没了兴致,走下城头的时候,他朝属吏吩咐了一声,既然都来了,怎么也要见一见的,顺便了解一下战事的进展,总不能老是指望从遥远山东运粮吧,那样做倒有一小半都消耗在路上,不值得。
为这支队伍设立的大营就在城东的方向,紧挨着他们的是城里的七千河北汉军驻地,不过从规模上看,似乎差距还要更大一些,两支军队之间没有交情,对于对方的到来,都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
行军万户毛璋被一群将校簇拥着走入大营,为他所设的大帐早已经搭好,门口立着他的亲兵,表情严肃无比,就是看到他的到来,都不带任何表情,更不曾行礼,而他似乎见怪不怪了,一走入帐中,那张死扳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让某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下面还有什么吩咐,一并说出来吧。”表情也就罢了,他说出来的话,却根本不像是一军统帅,反而像个阶下囚。
一个千户模样的汉军将校毫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对于这位上官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如此甚好,毛老哥,你要早这么识时务,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你......”毛璋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与你们不同,家眷俱在城中,一旦事情败露,就是灭门之祸,如今不做也做了,只盼齐老弟手下留情,给毛某存下一丝血脉,九泉之下当感激不尽。”
“这事么,某等说了可不算,不过如果真的那一步,兄弟们自会小心,不会伤了嫂夫人和令郎的性命。”
在毛璋听来,他的话与其说是宽慰,更像威胁多一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毛璋的胸口起伏不定,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帐外响起。
“禀万户,有客到。”帐中的众人大都面露喜色,只有他面带愕然。
帐门被人掀开了,几个同样汉军打扮的身影走了进来,为首之人身材不高、体态玲珑、模样更是俊俏无比,除了毛璋,周围的将校们齐齐转身迎了出去。
“雉姐儿!”
“辛苦弟兄们了。”这些人全都是刘禹手下的探子所扮,自然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只有毛璋和几个千户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想到他们的贵客,居然是个小娘子。
“这位一定是齐指挥吧,幸会。”雉奴一早就习惯了这种眼光,她同探子们打了个招呼,便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笑着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