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表情扭曲,“迫于形势?!他是愧疚,愧疚自己当年醉酒,居然与一个卑贱的丫鬟有染,而那丫鬟还痴痴的为他生下孽子——”“啪!”张玉的头偏向一侧,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瞬间浮出五指红印。年富冷冷道,“世间谁都可以鄙视这个丫鬟,唯独你不可以,因为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错,错就错在她喜欢错了人!”张玉匍匐于地,痛哭失声,哪怕在那一次想到了死,他也没有像此刻这般嚎啕大哭。
哭够了,也哭累了,张玉坐起身,带着满脸的泪渍继续喝酒,酒水混着泪水,一时间居然喝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年富继续说道,“这第二,有人想置我年家宗族百余人于死地!”年富目光幽幽望向狭小的牢狱天窗,“挖出你,无非是想挖出你父亲当年乃八皇子一脉的事实,从而祸及京城一脉的年府,此人用心良苦啊!”张玉颓然放下酒坛道,“这事的解决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只要明日过堂,承认那人是我张玉所杀,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胡闹!你张玉把我年富当成什么人?!”年富第一次动了真怒,“莫说人不是你杀的,我年家无须替死鬼,纵然是你所杀,我不想你死,又有谁敢动你!”说完年富甩袖走出牢房,临出门时道,“记住出了这里,去趟落霞山上的落拓寺院,它能解开你胸中心结。心结不解,你的文章再华丽也充斥着满篇的戾气!”张玉望着年富决然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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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爵爷您总算是出来了。”一出牢门赵之垣苦哈哈着一张脸迎上前来,“张侍郎来了,人就坐在前堂里。”年富点头,打算会一会这位新科状元。赵之垣走的是年羹尧的门路,也算是被彻底敲上了年府的标志,于是巴结道,“别看这位张侍郎年纪轻轻,思维敏捷,才智过人,加之家世不俗,所以极得十三王爷看重。”年富沉吟,“莫非是安徽桐城有‘翰林之府’之称的张家?”
赵之垣点头,“除了这个张家,安徽找不出第二家豪门!”两甲子,一百二十年,十七代宗族延续,出了整整一十八位翰林学士,其在徽州政坛、文坛之地位尊崇,恐不在山东曲阜孔家之下!
张文庄见到年富时有片刻的愣神,随即摇头感叹,“果然谣言止于智者。”年富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有意思,于是道,“未必,岂不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天下传闻,并非全都是空穴来风。”张文庄大乐,“天下之人自谦者常有,可自鄙者甚少,爵爷反其道而行之,道教文庄有些无所适从了。”年富道,“以貌度人,失之偏颇,以心度人,方可洞察微末。侍郎大人不如从现在起谨慎做事,留心观察,定能在心里给出一个公平公正的判断。”张文庄点头,示意年富上座,而年富选择张文庄对面的位置坐下。
张文庄开门见山,“死者是江苏按察使葛继孔之子葛存续,以进士第三十九名入的庶常吉士。”年富点头不语,张文庄继续说道,“昨日寅时被一渔民发现死在渔网之中,据我所知,年爵爷与死者葛存续有过两面之缘。”年富淡笑,“的确有过两面之缘,一次在状元楼内,一次在荣升客栈,而且两次见面都相当的不愉快。”张文庄道,“据荣升客栈的老板娘说爵爷当时对死者说过‘如果张玉有事,我会很不高兴’这样的话?”年富蹙眉,“人在盛怒之下,说话难免言过其实,我记得当时葛存续有同伴在侧,我想他能证实当时我并没有如此说。”
张文庄道,“荣升客栈一闹之后,张玉一度曾想不开自寻短见?”年富点头,“幸得十七郡王相救,幡然悔悟,人生并非只有科考仕途一道。”张文庄目露敬仰之色,“你是说果毅郡王?”年富点头。张玉从书案木椟之中取出一枚玉坠,递近跟前,目光灼灼望向年富道,“这块玉坠相信年爵爷并不陌生。”年富从其手中接过,仔细查看之后交到张文庄的手中,“的确不陌生,家外祖父忌日前后,祖母赠于年富一枚与之一般无二的玉坠,而我也曾在张玉的身上瞧见过这枚玉坠。”张文庄淡淡的笑了,“以年爵爷聪明绝顶,恐怕在月松苑就该猜到张玉的真实身份。”
年富淡笑,“猜到又如何,张玉不言明,我只当不知。再则,年稀尧一脉早在康熙四十八年便已被逐出年氏宗族,所以张玉才会姓张。”张文庄相邀道,“如果年爵爷有兴趣的话,不防跟我一探现场。”年富欣然起身,“固所愿而,不敢请尔。”张文庄笑道,“年爵爷不怕吗?”年富坦然的笑了,“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何来怕之有!”张文庄带着年富、赵之垣和十几位捕快衙役来到现尸地点。此刻天完全暗了下来,站在湖岸边上往北瞧,灯光辉煌,歌声曼妙,正是月松苑一天之中最为撩情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