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道:“再怎么置庄子,能跟府里比?就府里这么些大庄子,都还年年打饥荒呢。再说了,要赚大钱,哪有不冒点险的。”李纨笑道:“说白了还是贪心,想要来钱快些。”凤姐笑道:“我正想问你呢,怎么你先前不想着在那些船队里入点股?你跟章夫人的交情,只怕一千两五千两人家也肯收。”
李纨道:“你方才也说了,那船队都是大买卖,这种口怎么开得?若不是知道你是个大财主,我也不敢替你问呢。”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一个媳妇子来报,道是太太请凤姐过去。凤姐笑道:“也就得这么会子空儿罢了。”便起身要走,李纨自然要送两步,想了想又对她道“还有,告诉你一句吧,这银钱少了固然难捱,这银钱多了,也是祸呢。”
凤姐转了身细看李纨两眼,忽的笑了,拿小指尖比着道:“我说呢,你啊,胆子就这么点大,能成个什么事!什么时候不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说了才回身往外走,刚要叫平儿想起刚许了她假的,便只叮嘱她两句自带着几个管事媳妇往王夫人院里去了。
☆、142.火烧云
142.火烧云
平儿得了凤姐的话,总算能歇个半日,她见素云碧月茶水果子地敬着她,笑道:“你们这样,我倒不好意思了。我心里爱你们这里清静,还想以后时时能来呢,只是这一来倒耽误你们功夫了。”
素云笑道:“可见你们那里是忙的,快别多心了,我们这里日日都是如此,并不是特为了招待你才这样。奶奶若是歇晌,不到唤我们是不用我们在跟前的,奶奶若是不歇晌呢,多半也是看书或者做针线,不过一时半刻地上个茶水罢了,若是我们在跟前转悠紧了,还要被嫌弃呢。”
碧月也道:“哥儿在家里读书时,我们还弄些点心吃食,如今在学里,都是一早拿了去的。再有,如今就算是学里歇课的日子,哥儿也多半是跟着从前教他的先生出去‘察观世情’去了。我们还好,樱草青葙几个整日里就是把那屋子来回来去收拾,再就是做些针线罢了。”平儿听得一脸艳羡道:“这真是好舒服的日子。”
素云乐道:“你也就待这么半天觉着好罢了,若是让你天天这么着,可别把你给闷坏了。”平儿苦笑道:“哪里会闷坏?只有被烦死的!”
素云知道平儿身份,怕有些烦心事也不好多说,便从桌上取了个果子递给她道:“你尝尝这个,这就咱们院里有,庄上寻来的稀奇果子。老太太最讲究不时不食,逆季奇果之类的名气大的如荔枝这样也就尝个鲜罢了,咱们这些东西,好多都不敢往上房送。奶奶还说笑话,拿来先咱们吃,吃了十天半个月的没什么事,才敢给姑娘们尝鲜,姑娘们尝了觉着好了,再要寻这果子也未必寻得着了。”
平儿见递过来的指尖大小蜡黄的一粒,又听素云说的有趣,便问道:“这个可要怎么吃呢?”碧月就拈了一个搁嘴里,笑道:“就这么整个儿吃,不用剥皮,咱们都洗干净了的。”平儿依言也吃了一个,那小小一粒,却酸甜俱浓,更兼着一股子酸香气。
便又伸手拈了个吃,这么连着吃了三五个,停了手笑道:“唉哟,不得了,这东西吃得人住不得嘴。”碧月笑道:“可不是,我们哥儿头回吃的时候,一口气吃了一大盘子,得有四五十个,为了这个,青葙还被嬷嬷罚了呢,怪她没看好哥儿。后来青葙跟我说,哥儿吃得可快,她不过是换壶茶的功夫,哥儿都已经吃了大半盘子了,连连劝着,还是吃光了,把她给委屈的。”
平儿笑道:“这东西味儿是好,到底酸气,吃这么些,牙都得倒了。”碧月叹气道:“要不怎么说老天不公呢,我们也爱吃这个,顶多吃个十来个,张嘴说话都觉着牙酸了,可咱们哥儿,依着奶奶说的,那叫天赋异禀,吃了一大盘子甜酸子,晚上照样吃肉啃骨头,什么事儿都没有。”平儿笑得掌不住道:“什么叫吃肉啃骨头?”碧月道:“我没唬你呢,我们哥儿爱吃羊排,嬷嬷们拿炭火一烤一扇,可不是吃肉啃骨头?”
李纨从珠界里出来,坐在屋里听着她们闲话,适才在千境居里“孤峰卧雪”,屋外寒风呼啸,刮得纸窗凛凛作响,可算是凉了个痛快,这会子又出来进了这伏天酷暑,一时倒分不清哪儿是真哪儿是幻了。
幸好还有素月几个说笑,就这么听她们一时说吃食一时说衣饰,一时又说起小丫头子们的顽皮可笑处,碧月还拿出正做的针线活来给平儿看,自然引出一通赞叹。耳里这么听着,只觉得分外活泼可亲。眼前清茶一盏,袅袅茶烟,窗外蝉鸣,隐隐绰绰妙龄女儿的轻语浅笑,好一段光阴。忽的想起,怪道宝玉要说女儿是水做的话来,果然的,若是这般时候,换几个粗糙汉子闲嗑打牙,岂不是大煞风景!一时倒心有戚戚焉了。
平儿起先得了凤姐的准,让她松快半日,也没打算真的在这里消磨那么些时候,不过闲坐一会儿到底还要往前头去的。哪想到,这一坐下,就起不来身了。看这样子,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