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阵水珠被甩得扑面而来,苻秋展开毯子扑上去,把东子的头裹在毯中又想揍他,拳头落到背上,却不由放软了动作,摸了摸他的背脊。
“回来了。”苻秋心跳得厉害,隔着毯子在东子头上蹭了蹭,腰上一股手劲,他 抓住东子的手臂,双目微红,正待说些什么。
薛元书玩世不恭的声响起在院子里——
“小情人还腻歪多久,几更天了,要在楼里睡就派个人回去说一声。饶舌鬼那德性,爷爷可不想挨了刀子又挨骂。”
东子抬起头,扯下毯子,深看苻秋一眼,将他推开去些。他浑身湿透地站在树下,声音低沉,“这回来,便不走了。你们先回去,过几日来接你。”
“你不走?”苻秋蹙眉。
“有事要办。”东子看向薛元书,薛元书眯着眼靠在柱上,手背上一道浅浅血痕。
“有劳薛大哥,这几日多看着点,少出门。”吩咐罢了,东子低头,去亲苻秋的眉眼,摸了摸他发热的眼眶,嘴角翘起,笑隐没在胡子里,抓着苻秋的手贴在脸上,“想死你了。”说着话东子又在苻秋嘴上亲了口。
“……你们两个够了吧?”薛元书叫道。
“下回收拾干净来接,回去吧。”
送到舞风楼后门,苻秋频频抬眼来看,上了车,撩起帘子一动不动盯着东子瞧,直至全看不见了,酒气上翻,头疼得很。
薛元书于对面坐着看他,“看不见就过来,都说过几日来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苻秋张了张嘴,心头那股悸动尚未完全散去,只也没法对薛元书说。
薛元书靠在车厢上,歪头,低声喃语,“总算回来了。”
“人是朕的,大哥别惦记。”苻秋说。
薛元书晃了晃脑袋,把手背在苻秋眼前摇了摇,“刚救了皇上一命,翻脸忒也快。”
“不是一回事。”
薛元书却似没听,嘴里咕哝了句,“小师弟却没回来。”
马车悄没在夜色里,舞风楼后门关上。
廊下惊醒的鹦鹉懒叫两声,闭上薄红的眼皮。
东子手指划过琴弦,发出铮铮两声响,小童关上屋门,伺候着茶水。脸上缺乏血色的云含淡淡问,“何日启程?”
“半月之后。”东子抬目,直视于他,手指勾弦,“赎身的银子够了吗?”
“差五百两。”
“把这琴卖了。”
“嗡”的一声响,云含自嘲道,“也用不上了,听东子哥的。”
第38章 右相
一早卫琨派人传话,苻秋迷糊地坐在床上,伸着手让丫鬟伺候着穿衣洗漱。
启明星高挂天边,天色仍晦暗不清。苻秋马马虎虎收拾完头脸,于院中见来的竟是姜松。
此时姜松负着一只手,在院中树下静立,听见身后响动,转过来一抱拳,“少帅请。”
刚出得院门,苻秋便压低声问,“四叔这么早,什么事?今儿不用操练么?姜兄也不用带兵出城?”
卫琨带来的人马,大部分屯聚城外,安营扎寨,扈阳营房尚在建造。
“有要紧事。”姜松简短回,便不再说话。
到得前厅,卫琨坐在堂子里喝茶,桌上摆着十六味小菜,正用早膳。
“坐下,一块儿吃。姜松,你也坐。”
卫琨面色红润,表情也较平常缓和,大抵有什么好消息。
姜松递过馒头给苻秋,卫琨吃得简单,打苻秋他们两个进来,神情便若有所思,象牙筷搁在菜碟子上。
一时姜松也放下筷。
苻秋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田鸡粥,强忍着肚子的痉挛,恋恋不舍放下筷。
“吃。”卫琨沉声吩咐。
苻秋二人重又拿起筷子,听见卫琨又说,“叫你们来,是有事商量。”卫琨朝后仰身,丫鬟即刻上来替他擦嘴擦手,帕子从卫琨手里掷出,溅起一圈清波。
“你那个随从,现不得了了。”
苻秋眉眼一挑,诧道,“他不是死了……”
卫琨大手一划拉,“唬人的,那小子,来了招金蝉脱壳,竟只带了四万人南下。”卫琨便说边眯眼端详苻秋的神色。
苻秋满面惊惧,似被震住了全然回不过神。
“老十上月出城祭天,被自己的侍卫割了喉。凶手尚未找到,秋儿,猜猜,现京城轮到谁来做主?”
苻秋心念电转,要么是八叔……
没等他答,卫琨便抚掌大笑,“你那手下的爹。袁大学士。”
“老十那个榆木脑袋,让先帝的忠犬登上右相之位。当日老十血溅马车,右相即刻下令迎回皇帝。光他一人也便罢了,另一道旨,谁竟都没想到。被老十以叛国弑君处斩的宋太后,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