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纷纷抬起了头,红着眼,不约而同的往着护国寺赶去。
浩浩汤汤,不知停歇,好像一场漫长又短暂的生死旅程。
因为赶路的心太焦躁,连撞到了青花衣裳的绣娘也不知晓。
柳诗送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尘土,问赶路匆匆的人,“这位小哥,你们是往哪里去呀?”那人答道,“我们可算是发现魔教的老巢了,这不,大伙儿赶过去剿灭这群魔头呢!大战一触即发,姑娘,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赶路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兴奋,和所以初出江湖的侠客一样,好像知道自己即将去做一件极正义的事,完全顾不上想前面的龙潭虎x,ue。
柳诗送淡淡的笑了下,“哦,祝你好运。”
那年轻人得了佳人的祝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红着脸走了,他们都一样啊,似乎就是有这样志高意满,前仆后继的少年们,才有满满当当的江湖。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青花斗笠的绣娘,逆着人流的方向消失在人群中,她虽然只有一颗红眼兔子一样小的胆,却不能躲起来——她亦有她非做不可之事。
裴子浚奔走在洛京街头,寻找已经不见了一天一夜的徒儿。
似乎除了他,没有人发现唐不弃不见了,甚至唐振翎也非常不着急,说着小孩子贪玩,说不定躲在什么地方玩得乐不思蜀呢。
可是裴子浚觉得不对,他平日里虽然喜欢挤兑这个喜欢赖在谢珉行面前亮得可恨的徒弟,可是他知道唐不弃很懂事,不会这样不打招呼,况且外面“亡灵”横行,唐振翎怎么能这么放心让自己的孙子这么乱跑。
除非……除非他其实是知道唐不弃的下落的,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裴子浚苦寻无果,站在城门口茫茫然发了一会儿愣,忽然看见城门上站在一刑三娘和刑刃,他一跃而上,刑三娘回头来,说,“我在等你父亲。”
裴子浚不知道刑三娘从哪里知道今天他父亲会来,可还是静静的陪他母亲等到了黄昏。
天光将暮,他的父亲果然来了 ,裴道修其实不年轻了,两鬓沾了霜白,刑三娘也是,可是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刑三娘,永远是当年那个扛着大刀说着一诺千金的小姑娘。
永垂不朽。
世上有些人说一个谎,似乎就是为了等待坦诚的那一刻。他冲着自己的妻子笑了笑,终于决定坦诚,“三娘,我骗了你,现在坦白,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
裴道修错愕了一会儿,却听刑三娘轻笑起来,“我进了你家的门,你还想赶我走?”
时隔三十多年,连自己的儿女都有了自己的情爱纠缠,他们终于释怀,其实再明显不过,磕磕绊绊半辈子,每一次的抉择都是那一个人,又岂是一个谎言能够维系的。
三十年的风雪都捱过来了,这个迂腐鬼却来问后不后悔?
裴道修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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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浚终于听到了方家故事的另外一半,这个故事里,所有的细节都是真实可信的,除了方家大哥为爱妻千里求画。
裴道修篡改了方家大哥留在铁皮匣子里的血书。
“他留的字,是‘我之肝血,饲以幼虫,千里相送,聊以慰藉’”裴门主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故事,就让他来告诉你们吧。”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后面跟着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厮。
可是刑刃知道不是的,那个人千颜千面,却从不愿意的袒露自己的本来面目,都是因为他小时候他说了一句,“面容昳丽,不好看。”
从此少年愿意披千般皮相,却不愿意用真容面对他,他呼吸一滞,连口舌也变得笨拙起来,“慕容……慕容狐。”
慕容狐瞥了刑刃一眼,就再也没有看他,反而平静讲起了那个故事。
西南方氏本是制蛊世家,那一年方氏长子得到一本奇书,从此沉迷其中,做梦都想要炼成里面能让人长生的蛊虫,他隐居西北高原,对家人谎称闭关修炼,其实是在炼制蛊虫。
他隐居五年,炼成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蛊虫,可是书中记载的长生蛊,一无所获。他自知平生沉迷蛊术,说不准将来也会葬身于此,就和自己的一位好友约定,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是否还在人世,如果有一日不在了,就把他的残骸送回西南老家,也算是给亲人一个交代。
“那个好友就是慕容狐。”少年目光流转,“准确的说,是上一个慕容狐。”
慕容狐来看过他五次,到第六次他站在静悄悄的山洞前,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已经不在了吧。”
慕容狐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替好友敛葬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哪里有什么尸体,都已经被蛊虫啃噬干净了,只剩下面无全非的半颗心,上面蠕动着一条貌不惊人的虫子。
他是一个炼蛊奇才,生来似乎就是为了炼蛊而生,最后又葬身蛊虫肚腹,也算是得偿所愿。
于是他便收敛了他剩下半颗心,装在一个铁匣子,又将他早就写好的家书放进去,托早就付了定金的镖队,将他的家信带回家去。
“所以,才会有下面的故事。”
“归家之路遥遥,到了西安方家的时候,铁匣子里那半颗残心和家书早就被蛊虫啃噬干净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密封完好的匣子,最后却空空如也。”
裴子浚沉默了许久,道,“后来那虫子附了方大嫂的身体?”
“不错不错。”慕容狐笑道,“外甥真是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