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半抬斗笠——自己肩负着十万大军,斗的是周国人心,人心一乱,周国就更是离瓦解不远。
他也听说了大军的连连胜仗,听说谢君桓麾下已经有万余人,杨牧热血一阵沸腾,等自己在鹰都造出些声势来,就回头去找谢君桓去,讨个先锋当当,也好多杀些周人给爹和大哥报仇。
别人说,自己的哥哥,叫杨越…
杨越。杨牧低念这个毫无印象的名字,大哥练兵都带着自己,他一定是想自己将来能和他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吧。
自己的剑法这么厉害,大哥肯定还要厉害。杨牧摸出自己的短剑摸了摸,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和哥哥一样,成为姜国最厉害的剑手。
夜风骤起,杨牧一个恍惚,手里的檄文散落开几张,杨牧箭步上前一一捡起,才要弯腰去捡最后一张,风声掠过,卷起白绢朝巷子里飘去。
不如,就不捡了。杨牧收起檄文正要转身往别处去,忽的看见巷子里有人拾起落在脚边的檄文,就着清冷的月色细细看去。
杨牧落下斗笠遮住自己的脸,沉着的转过身去。
——“《讨周室檄》?”巷角那人轻声飘来,“你是什么人,天子脚下,你敢宣扬姜人檄文?”
那人不像是官兵,倒像是个入夜散步的闲人,杨牧也不紧张,故意哑着嗓子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落下的?那是天降檄文,是老天要惩治周室才对。”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那人毫不示弱,“你一路张贴直到这里,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
连年纪不大都能被看出来?杨牧咳了声挺直腰背,粗着声音又道:“多管闲事,小心我说檄文是你所为。”
那人也不惊慌,摊开檄文道:“此文字字珠玑,倒是写的不错,看来你家主人文韬武略,成事该是指日可待。”
——“借你吉言!”杨牧脱口而出,忽的意识到自己嘴快,阴声又道,“不知道你在说个什么鬼。走了。”
巷角那人不紧不慢踱到杨牧身后,把檄文递近他的手,幽声道:“鹰都这几日巡查严密,这条街半柱香后就有军士过来,这个时辰你往东城去张贴,辰时开集,百姓一睁眼就会看见你张贴的檄文。”
听这人字字恳切,杨牧魔怔一般接过他递来的檄文,才触到他的指尖,忽的周身哆嗦了下,那人手背坑洼,结着厚实粗糙的疮疤,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那脸廓好像也和旁人不大一样…杨牧眨了眨眼想看的更清楚些,但天色实在太暗,自己估计在那人眼里也是一样模糊不清吧。
听他言语和蔼,应该不是坏人,但杨牧还是不敢卸下防备,他低低应了声,一只手忍不住握紧了腰间的剑鞘。
那人嘎然不动,怔住身盯着杨牧的剑柄,那是一把有些年头的古剑,剑柄雕着神秘的兽纹,寻常剑坊已经很难寻到这样的技艺。
剑还没有出鞘,但已经可以看出是一把难得的珍贵宝剑。
“你的剑…”那人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抖动。
杨牧噌的攥在手心,收着道:“这剑自小就跟着我,是我的宝贝。我不认得它,它却认得我。”
“你…”那人竭力想把杨牧斗笠下的脸看的更清楚些,“你真是…姜国人。”
杨牧竖起食指“嘘”了声,“你说守军半柱香后就来,我可得走了。多谢你提醒,他日小侯爷破城,记得来投奔我啊。”
杨牧轻笑一声疾步闪进夜幕里,几步就不见了踪影。黑衣客摘下斗笠,望着杨牧不见的方向,凹陷的眼眶滚动着泪光。
——“杨牧…”杨越喉结惊颤,“小杨牧,你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