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担粮草送去了军中…一万担虽然不算多, 但几日内做到也绝非容易,姜人起事突然,谁会备着这么多粮草,好像就等着给朝廷送去…”
栎容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几声, “戚蝶衣大军缺粮, 你夫人也饿的要死。想不到进了城,危险到没什么, 怎么就为一口饭犯了愁?早知道,就带些干粮…”
“要不是进城, 也不知道城里居然如此缺粮…”薛灿眉头舒展开来, “关悬镜千算万算, 却解不了粮草之急,他教戚蝶衣摆出唬人的威武阵势, 其实…襄郡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老头子!”栎容低喊了声,“你夫人饿了连路都走不动, 你还嘀嘀咕咕磨叽什么?”
薛灿低哑笑着,忽的弯腰背起栎容,“走不动, 那…背着你就是。”
栎容贴着薛灿结实的背, 夹着白丝的碎发在他脸庞悠悠晃荡, 薛灿捻起一簇凑近鼻尖,一步步走在青石板路上,步履沉稳。
街角茶馆里,总算可以吃些没有掺泥沙的茶果, 坐着喝茶的多是城中消息灵通的人士,战时谁有闲情品茗闲聊,不过也是为了打听些消息,好为家中老小的去留安置早作打算。
栎容一口气吃下大半碟,又咕噜灌下茶水,揉着肚子道:“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馋的很,吃下不久就又觉得饿…”
“能吃是福。”薛灿又递去一个,“你不是一向能吃么?还记得在紫金苑时,你和我赌气吃了大半盆粟米,连乌金钩都系不上。”
栎容还来不及怵他几句,薛灿忽的示意她先别做声,凳子朝边上几桌挪了挪。
——“姜人强攻几次都没拿得下襄郡,你们说,戚帅什么时候会带兵反扑?”
——“姜人狡猾,没准已经在谋划再攻,反扑?戚帅一个女人,有这个胆识?”
——“就是,现在军中缺粮,我家米缸都快见底,捧着银子都买不到粮食,照我看,姜人再围城几日,襄郡也是难保了吧。”
有人点头附和道:“是啊,紫金府蓄谋已久,一定囤积了无数粮草,自然是做好久战的准备,朝廷匆匆出兵…要和紫金府抵抗,怕是难呐。”
有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被戚帅下令全部烧毁的《讨周室檄》,你们听过没有?那檄文,听说是薛小侯爷亲笔撰写,倒是写的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看是看过,但…几行字而已,写的再振聋发聩也不作数的。”
年长些的周人敲着桌子道:“别忘了,咱们城是征兵大户,哪家男丁没在几年前杀过姜人?外头的大军要是杀了进来,你我哪个逃的掉?与其被人辱杀屠城,倒不如信朝廷这回,拼了命守住襄郡才对。不然今天咱们有命喝茶,明儿…就一起被人杀头祭酒了。”
围坐着的人都是虎躯一颤,“檄文说什么周人亦如同根,共享盛世安乐…看来都是姜人扯淡一说,明明是仇敌,怎么共享盛世?盛世?国库都空了,谁接手也换不来什么狗屁盛世,倒不如残喘混日算了。”
众人哀声叹着,面上都是一副半死不活。
薛灿执起茶壶也凑了过去,给那说话的老周人添了些茶水,咳了声道:“襄郡是征兵大户?好像,湘南也有不少子弟在军中,攻姜大战,朝廷在各地都征收了不少精壮男子,姜人连下几城,也没听说屠杀从过军的人,怎么偏偏襄郡人人自危?”
老人瞪了眼薛灿,“你聋了吗?我说咱们是征兵大户,那些小门小户,姜人也许…是不放在眼里,又或者…”老人想了想,坚持道,“已经被姜人悄悄杀了报仇也说不定。”
后头有人噗嗤笑了出来,老人恼怒去看,只见一个婆子脸都笑成了褶子花,老人指着栎容道:“你笑什么?”
栎容挤出苍老的声音,“我就从被占的城里出来,也没见有一个周国百姓枉死啊?”
——“啊!!”众人瞪出眼珠子把栎容和薛灿围在了里头,急问道,“快和我们说说。”
栎容和薛灿对视了眼,不紧不慢道:“别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只是,姜人军中还收了不少周国降军,要真残杀周国百姓,大家还不和他们拼了?老人家,你道听途说的,不可信,我是亲眼所见。”
“那你为何不留在城里?”老周人狐疑道,“又逃到襄郡做什么?”
薛灿笑看栎容,栎容叉腰道:“薛家小侯爷仁德,愿意一起举事的欢迎,不愿意的,也可以散了回老家去。我一把年纪哪还愿意东奔西走?不过是,我女儿嫁去了阳城,战事一起愈发想她的紧,我们夫妇商量着不如索性去阳城一家团聚,我那小外孙,出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呢…”
栎容故意絮絮说个不停,扯个没边才好。老周人听得不耐烦,打断又道,“就算你说的不假,你又不是姜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虚情假意,等攻进鹰都,再来报复咱们?”
薛灿自若添茶,淡淡道:“薛小侯爷娶的是周女,他是周人的女婿,哪有残害夫人母家的道理?老婆子,他娶的那周女,是谁来着…我这脑子…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棒槌,是阳城鬼手女啊。”栎容掐了把薛灿的手肘。
“对啊对啊。”有人拍桌道,“鬼手女!”
“我女儿信里说起过这鬼手女。”栎容又道,“鬼手女容貌奇丑,在阳城人人厌弃,薛小侯爷却视如珍宝宠在手心,能用一颗真心善待旁人嫌弃的女子,这样的薛小侯爷,会残害周人?老头子,你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