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桑,要走的?这么快?」
她跑到容雅身边,拖着他的手,一脸依依不舍。
这少女每天缠着容雅,像只小猫一样腻在身边,容雅真是躲不胜躲,防不胜防。现在手臂被少女抱在怀里,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柳川咳嗽了一声,用日语道:「真理子,容桑还有事要做,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拉拉扯扯的成什么话。」
真理子嘟起嘴:「我不会拉小提琴,每天只有你们练完的一点点时间才看得到容桑啊!」
她又仰起脸:「容桑,你的,会吹这个的?」
她用手做了个吹笛子的样子。
「不,吹得不好,玩玩而已。」
「骗人!哥哥说,容桑,大大的好。」真理子吊在容雅的手臂上:「容桑,你教我,好的,不好?」
容雅只想推托,柳川皱了眉头,在一旁道:「胡闹,什么时候听你说过要学吹笛?真理子,快别闹了。」
真理子看了看哥哥的脸色,小嘴一瘪,好像要哭了。
她乖乖的放开了容雅,像挨了骂的小猫一样在一旁坐下,低着头,不作声了。
容雅听不懂柳川对真理子说了什么,只见这柳川脸色严厉,小姑娘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间只觉得过意不去。暗暗想到,柳川不求回报地教自己拉琴,自己如果教他的妹妹吹笛,也算回报了他这个人情,两不相欠,倒也干净。于是道:「没关系,柳川先生,如果令妹不嫌容某人才疏学浅,容某每天多抽半个小时,教令妹吹笛也是可以的。」
柳川看着容雅苦笑。真理子最会用这一招撒娇。这一次,容雅显然又上了她的当。
真理子眼睛发亮,一下子跳了起来。
「容桑最好了,容桑最好了!」
她抱着容雅的脖子转了个圈。
容雅只觉得满怀温柔,一张俊脸刹时通红。
「阿镜,阿镜!」柳川提高了声音。
一个老妪应声而至。
「快把小姐带下去,在客人面前疯成这样,成何体统!」
老妪走到容雅面前,鞠了个躬,恭声道:「小姐,请跟我回房吧。」
真理子倒也听她的话,放开了容雅,由那妇人拉着手,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道:「容桑,你答应了,你的,不许骗的!」
容雅含笑点头。
柳川抱歉道:「我这妹妹,从小宠惯坏了,没些家教,让容先生笑话了。」
容雅忙说哪里哪里,客气几句之后,容雅告辞,柳川一直送他直到大门口,看着他上了容家的马车,渐行渐远。
正如柳川自己说过的,当手指离开琴弦的时候,琴声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而且谁也不能保证这完美的音色会重来。就像他此时看着容雅离开,竟然有点失落的感觉。这个人也是一样,没有留下任何保证,他一定会再来。
带着这种失落的感觉,柳川回过身。这时他才注意到从另一个方向投射来的那一道明锐的目光。
日本驻上海海军少将荒木光在他的小轿车旁,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在腊月的寒风中,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显得发白,漂亮的唇在嘴角边抿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两人对视良久,荒木那傲慢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送贵客吗,柳川总领事?」
「荒木少将。」柳川好像猛地清醒过来:「您是什么时候到的?快,里面请。」
「为什么停止了和中国的对话交涉?」
荒木光甫一坐定,劈头就问。
「交涉有什么意义?」柳川正男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如果说是为了拖延时间的话,也没有必要了。我听说你们的布置已经差不多了,不是吗?」
荒木光接过酒杯:「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柳川淡淡一笑。
「但是至少我们可以给国际社会留下,日本曾经积极争取和平的印象。上海的吴市长对重光公使投诉说,日本的和谈毫无诚意,已经单方面停止和中国的对话。」
「哦?原来你们军部,还是在乎国际社会的眼光的?」
荒木光微微一窒,随即又说:「我给你们领事馆打过几次电话,都是说柳川总领事很忙,没办法接听电话。你在忙些什么,柳川总领事?」
柳川靠在宽大的沙发里,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不说话。
荒木光看着他,喝了一口酒,又开口:「柳川总领事,这样的话我本不想说。可是现在正处于国家的非常时期,我们必须通力合作,把过去的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如果你始终对我抱着抵触的情绪,我们怎么可以合作无间?」
「……这话我就不懂了,荒木少将。我停止和上海的和谈,因为我认为那根本毫无意义。战争迫在眉睫,我已经说了太多虚张声势的谎言,我已经厌倦了扮演这种傻瓜的角色。我的戏份已经完成,剩下的,是你们海军的事。至于能不能如你们所言,四个小时之内攻陷上海,相信天皇陛下和全日本国民,都会拭目以待。」
荒木光再一次无话可说。两人之间出现了一种非常尴尬的沉默。他左右看了看屋角静默站立的卫兵:「你可以让你的人退下吗?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你说。」
看着卫兵退出门口,荒木光扭过头,注视着柳川的目光柔和起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阿男?」
他的声音低低的,和刚才那干巴巴的声音完全不同,饱含感情而且富有磁性。
柳川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