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我们年纪已经不小,正准备择选一个黄道吉日好好筹备我们俩的婚事,似乎一切都在往既定的方向发展,可命运哪来那么多的顺心与命定之事?
不久之后,父亲便接到京中旨意,准备回京述职,想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到京都之中看过了,于是我便也答应了父亲随他一同回京。只是如今这一去,恐怕又得要两三月才能再回到雁城了。
依依不舍辞别了彻哥哥和薛世伯,告知他们我会尽快回来之后,我和父亲便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犹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我站在马车之上激动地与彻哥哥挥手,而彻哥哥也同样与我挥手道别,唇角边和眉目之间都是我从小便熟悉的温柔之色。可是那时候的我们或许都没有想到,这次一别,竟然成了我们这一生最后的一次见面与最后的挥手作别。
若时光能够回溯,若那时的我能够留下来,那么兴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若是我在,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彻哥哥赴死。
回到京城,我平生第一次参加了京城之中那些所谓“贵妇”的宴会,却没想到,正是这平生第一次,才会造就我这一辈那么多的遗憾,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余生我便恨上了这种假意应酬附和的事情,便是任何宴会的邀请,我也都一一拒绝。
宴会之上,我看到了许多人,许多事,看着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我不由得又开始想起了在边关雁城的日子,还有眉目温柔、待我极好的彻哥哥。
彼时的我兀自憧憬幻想着自己与彻哥哥的未来,却没想到这一切注定只能成为憧憬与幻想,而我,却是在不经意之间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在贤妃娘娘和皇后的一场博弈之中,自己却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
当听到皇后为我赐婚,做主将我赐给贤王只是,我呆坐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仿佛听到头脑之中一根弦断掉,恐惧、慌乱以及梦境被打碎的无措与绝望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皇命不可违,虽极少生活在京都,但是这些东西,我知道的也不比寻常人少。
似是怕事情突发意外似的,皇后娘娘竟是心急着想要早日替我完成婚事,我回到府上,与父亲苦苦哀求而不得,那几日,我将自己反锁在房间之内,绝食、抗议,用尽了所有方法,可是我也不想为难父亲。
君要臣子三更死,绝不留人至五更。我知道,这事不是我们身为臣子能够左右的。
可每每想起远在雁城之中的彻哥哥,我便觉得心中一阵苦涩难安。
直至第三日,我见到了薛世伯写给父亲的书信,很难想象,那时候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崩溃大叫?痛哭流涕?亦或是……心如死灰?
彻哥哥死了。
那个温润如玉,温柔过世间天地千万种颜色、陪伴在我身侧十载的彻哥哥,在几日前与意图侵犯边境的戎狄之战中战死了。
后来听父亲说,那一日我闻此噩耗的时候竟直接昏了过去,两天一夜未醒,急坏了许多人,父亲苦苦哀求,皇上派了太医为我诊脉,却说一切正常,只是我意识陷入了混沌,难以苏醒,只能靠我自己醒过来。
那时候我尚在昏迷之中,却将父亲与太医的对话、以及父亲的哽咽尽数听在了耳中,第二日,我醒了过来,却觉得生命黯然无光,心如死灰。
不久之后,宫中为我举办了婚宴,那时候我像个木偶娃娃坐在凳上任由摆布,因为我觉得在彻哥哥战死之后,我的所有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曾经百般渴望穿上嫁衣嫁给我所爱之人,可如今看来却只觉得刺眼。
新婚之后,我从不管理王府之中任何事,既不用被贤王随时戒备针对着,也少了很多烦心事,王府之中的莺莺燕燕见我无心争宠,倒也不来招惹我,倒是乐得清静。
可是后来,无意之中我听到了齐元毅的阴谋,一个大胆的想法直直冲入了脑中——我要去边关。
安排好一切事情之后,我回府告别父亲,父亲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也不阻拦,只由我去了。
战场之上凶险如何?我毫不在意,我只知道那时候的我,拿上了我最熟悉的紫薇枪,穿上我自己制成的软甲,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模样。
战场,是我和彻哥哥最熟悉的地方,他既殒于战场,那我是否也应该用同样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呢?
当冰凉的刀刺入身体的一瞬间,我仿佛能感受到体内生命的流逝,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而是解脱,因为他们从不知道,从听到了彻哥哥战死的消息的那一刻,刘诗雅,已经死了。
躺在被我鲜血浸染成深色的漫漫黄沙之中,我脑海中反复闪现出和彻哥哥在一起时候的画面,那时候的烂漫年少,那时候的天真无邪,款款深情,可为什么,你连下黄泉都那么着急?都不愿意等等我?
一生纵横,是父亲,是薛伯父,朔风吹战甲,是殒身在此的将士们,血染黄沙,霜覆白骨,是你,是我。
盛世烂漫为你,碧落黄泉,仍是为你。彻哥哥,你究竟知不知道,无论如何,你才是刘诗雅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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