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撑住小榻的边缘,才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掉在外头了,宫人们一脸惊惶地望着自己。
宫女低声道:“徐奉常可是做噩梦了?方才见奉常脸色不对,又使劲儿地往下滑,奴婢们本想伸手去扶,但又不敢随意触碰您,叫也不能将您叫醒,可教奴婢们吓死了……”
徐福脑子里混沌了一会儿,他往窗外看去,天色有些沉黯,他似乎还能听见虫鸣声。
徐福从小榻上下来,脚踩在地面上,同时他才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落到实处了,这一走一动间,徐福立时便感觉到了身上的衣衫有些润了。梦境中的闷热倒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的有些闷热了,连背上都出汗了。
宫女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可谓是将察言观色发挥到了极点,不由出声道:“徐奉常,不如奴婢去备水……”
徐福正要出言拒绝,到了舌尖的话却又突然被他吞了回去,他转头又朝窗外看了一眼,脸上神色怪异。
宫女见状,心中惴惴不安,“徐奉常,可是要出何事吗?”
徐福沉默了一会儿,快步再回到窗前,往外瞧了瞧。
天上云卷云舒,乍一看极为美丽。
但是远方却堆积了大朵大朵的云,它们聚集成团,臃肿地朝着另一方迅疾地滚动着,天上的云朵们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形的战斗。
徐福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风起云卷,雨不远了。”
“什么?”宫人们齐齐一怔,没能从徐福短短的一句话中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似乎听见了一句,“雨不远了”,是那个“雨”吗?
宫人们也不想这样大惊小怪,只是这长达三个月的干旱,再强悍坚韧的人,都快要被磨得憔悴了,如今突然听见这个词,他们怎么还能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情绪?他们激动,但是却不敢追问徐福。一是没有下人追问主子的道理,二是他们担忧自己追问一次,却得到了一个失望的回答。
而这时徐福已经转身回来了,“备水,我要沐浴。”徐福飞快地说道,他的身上似乎在瞬间卸去了什么重担,看上去轻松了不少,但是周身的气势却愈加逼人了,甚至让人难以直视,仅仅只是这样站在他的跟前,都忍不住觉得自惭形秽。
宫人们很快准备好了水,又备好了换洗的衣物。
因为缺水,这段时间里徐福和嬴政也只能暂时收拾起洁癖的性子,尽量省着用水,沐浴的时候都少了不少。
徐福很快沐浴结束,将崭新的衣袍穿在身上,黑发垂在脑后,他眼眸低垂,看上去漠然无比,偏偏又俊美得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宫人们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将此处收拾了,你们带我到王上那里去。”徐福语气淡淡地发号施令。显然又回到了之前的姿态中。
宫人们小心地掩住眼底的灼热光芒,恭敬地引着徐福去寻嬴政了。
嬴政此时正在政务殿中大发雷霆。
“消息可属实?”
“属实。”应声的是蒙恬。
徐福一踏进殿门来,便看见了嬴政阴沉煞气的脸庞,还有蒙恬那看起来十分忠厚正直的脸。
蒙恬见徐福进来,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忙抬手对着徐福见了礼,“徐奉常。”
“蒙将军。”徐福很欣赏蒙恬这样的人,脸上的清冷之色倒是褪去了一些。嬴政的视线从徐福进殿门时,便拴在他身上了,此时岂会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于是越看越觉得醋意。嬴政轻咳一声,“徐奉常,到寡人身边来。”
徐福冲蒙恬微微点头,随后便拔腿走到了嬴政身边去。
“可是有事?”嬴政低声问道。
从寝宫到政务殿的一路上,徐福的心情已经逐渐平复不少了,不过他还是记得自己的来意,他是为了和嬴政分享这第一份喜悦。虽然多了一个蒙恬,算是出现在了计划外,不过倒也不算什么大的意外,倒也无所谓。
于是徐福毫不掩藏的,连个铺垫都不待做的,直接就道:“王上,明日会有雨。”
徐福的话实在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嬴政难得有一瞬间的失态,目光变幻连连,手中的笔刀都差点摔落到桌案下去,不过也就只是一瞬的功夫,嬴政便回过神,牢牢握紧了笔刀,沉声道:“明日有雨?”
蒙恬变了脸色,仰起脸来,紧紧盯着徐福,几乎是和嬴政同时问出了口,“徐奉常此话可当真?”
不待徐福回答,嬴政已经先摆了摆手,道:“徐奉常所言,不会有错。”嬴政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笑道:“阿福真乃寡人福星。”嬴政的口吻几乎是瞬间就变了个画风,当着蒙恬也丝毫不隐藏,一声“阿福”叫得极为亲昵。
徐福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红,倒不是他性子突然羞窘起来了,而是徐福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叫这么挫的昵称,实在是大大损害了他的气质和派头!
蒙恬此时心中激荡万分,根本就没注意嬴政口中的称呼,他忍不住朝着嬴政的方向叩拜道:“若真如徐奉常所言,那徐奉常便是咸阳,不……乃是秦国上下的福星了!”
徐福只冲着他淡淡点头,面上没有半点居功的喜色,蒙恬见状,心中暗道,怪不得咸阳城中百姓对徐奉常极为推崇了,皆因为徐奉常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贵重人物啊!哪怕是身怀这样大的功绩,都是那样淡然沉稳,换做自己恐怕都不一定能做到……不过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蒙恬已经在心底将徐福高高捧起,顺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