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见了柳眉做的鹿肉寿喜锅, 就点头微笑说:“这个做法我见过的。”
柳眉听了, 右手轻轻抖了一下。
宝琴笑着继续往下说:“昔年我随父亲去西海沿子买洋货, 就见到有东瀛倭国过来的船民这样吃过,只不过吃的不是鹿肉, 是牛肉。当时父亲还问起过, 他们只说在倭国禁食牛肉,只是到了我们这边泊船的时候,才敢买上些尝尝。”
她想想又说,“我记得挺清楚,他们就用那长长的倭刀片牛肉, 跟……跟这位姐姐刚才的手势简直一模一样。还有往锅里加的调料,我记得也是这么个味儿, 甜甜的,有酱味也有酒味。”
柳眉倒是确实不曾料到,宝琴竟能说出这么一个故事来。
她总想着这个世界若是按着红楼原著成书的那个时代来,因有海禁在, 红楼众人轻易接触不到东瀛, 更何况那时即便是在倭国, 这寿喜锅也未必已经被发明出来了。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宝琴竟当真说得有鼻子有眼, 应该确实是她亲见过无疑。
这下子露馅了。
宝钗的眼光立即追了过来,“真是想不到啊,眉儿的这等新鲜做法,难道竟是东瀛倭国传来的不曾?否则因何我等从未见过听过?”
柳眉心底有点儿紧张, 脸上却满不在乎地说:“东瀛倭国么,不是说好些都是咱们老祖先传下的东西被倭人学了去,反而在他们那边保留下来了?我这食方本是在古籍上看来,然后又自己稍稍改了改,没准正误打误撞与倭国人的法子一样呢?”
宝钗便追问:“什么古籍?”
柳眉暗地里吐吐舌头,心想,这还真是不能说谎,随口说了一句,便要再多说十句来圆它,真是不值得。
黛玉却开口了,她微笑着给柳眉解围,说:“前阵子眉儿在我那里看了不少古籍珍本,每每看她如一个书痴一般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竟都是在看这些个。”
“不过,细想想古时之事,汉有徐福入海,唐有鉴真东渡。我想,自少不了这等旧日成法传入东瀛,反被东瀛人奉作经典,一丝不苟地传了下来,中原却早经改动。我们这些人,今日也算是托眉儿的福,吃到这等古法炮制的鹿肉,依我看,一会儿大家伙儿的锦心绣口,只怕都该算在眉儿头上。”
黛玉这话说出来,宝钗便不再追问了。旁人也莫不点头称是。
柳眉便挺开心,她晓得黛玉总是乐意帮她说话的。
一时众人将这一锅鹿肉寿喜烧吃完,各自洗漱一回,饮过茶酒,便去芦雪庵前头,对着雪景联诗。
这时平儿早先褪下的镯子却少了一只,四处都找过,踪迹全无,却也只能作罢。
湘云黛玉等人对雪联句,自无须赘叙。单说柳眉将芦雪庵里所有的烹饪食器都收拾干净,找了两个麻利的婆子一气儿都挑了,送回小厨房去。
她刚回去,想要稍微歪会儿就起来的,没曾想,外头送了消息进来,说是袭人的娘病重,她哥哥过来求了恩典,要接袭人回家去看一回。
柳眉与众人一起将袭人往外送。
她自知袭人的娘后来没了,见袭人强撑着与众人作别的样子,忍不住也有些恻然。
待送过袭人回来,柳眉更觉疲累,只和衣倒在床上歪着,迷迷糊糊地要睡,却又有始终有些不安,睡不着。
就在这时,她听见隔壁屋窗下有个人压低了声音,说:“我们院儿的人此刻都在房里歇着,我带两个婆子在这里看着,你就带人去找一番,万一真是我们院儿里哪个蹄子偷拿了,回都不用回二爷,直接撵出去就是。”
柳眉听听,正是麝月的声音。
“真真不是疑心你们院儿里的人,只是我一回去,将镯子的事儿向我们奶奶提了提,我们奶奶想了想,便让我到这里来找找……”应声的是平儿。
柳眉一听“镯子”二字,顿时一扶枕头坐了起来。
“麝月,原不敢劳动你,更不敢这么大喇喇地到每间屋子去找。我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丢的又不是什么太值钱的玩意儿……只是二|奶奶说了,眼下宝二爷正巧不在,万一真在这院儿里找见了,这种事情不要让你们二爷知道的为好。”
平儿说得委婉温柔,可在柳眉听来,言下之意却是犀利的。
“我原本疑邢姑娘的丫头,可是奶奶却说不是,说看着邢姑娘是个稳重的,断断不会允许底下丫头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奶奶说,既然有不少丫头随着过去,那就来看一看,找一找。”
麝月听了,迟疑一阵,说:“我们院儿是有不少丫头随了宝二爷过去,也有没差事跑过去顽的……对了,眉儿也是我们院的……”
柳眉听麝月提到自己,皱起眉,双臂在榻上一撑,右手心不巧撑在床榻上贴着墙的一个角落里,登时硌上了一件东西。
“……断不可能是眉儿。你不知道那丫头,我是见着她,一上午,全部心思都在那块鹿肉上,她要是将自己的东西落在芦雪庵我信,若是她还有旁的心思,能顾上我那只镯子,我看是绝无可能。”
麝月却说:“既然来了,就一起看一看,只要是清白,对她就也是好事。”
柳眉此刻却正望着从榻上褥子下面取出来的一只镯子发愣。
那镯子,乃是金银细丝编制而成,上面镶着一枚上等的明珠——这不就是平儿失落的那只虾须镯么?怎么就会平白到她这里来了?
她仔细回想,记起方才她从芦雪庵忙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