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的剧痛减轻了许多，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努力睁开眼，撑着胳膊坐起身来，湿漉漉的衣衫和长发贴在身上，沾染着地上泥水，显得格外狼狈。

或许这真的只是个梦，苏凉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自己面前坐着一个人影。

“师父！”他震惊至极，揉揉眼睛，恨不得掐自己一下，害怕面前这个模糊的人影只是他的幻觉。

“总算是醒了，”子彦叹了口气，透明的身影被雨幕打得更加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我算不上是你的师父，只不过是被你这古怪曲子召来的一魂，你若是再不醒来，我过几个时辰也该消失了。”

不是他的师父？苏凉压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问道：“剩下的二魂七魄呢？”

“为师的法术精湛，自然在当时就散得一干二净了。”子彦理所当然地道，“不然若是被那群小人抓住，还不知道要如何虐待我的魂魄。”

还说不是他的师父，这么快就自称为师了。苏凉唇角翘了翘，一边在游戏背包和乾坤袋里翻找着，一边习惯性同他呛声：“那你这一魂是怎么回事？”

子彦被他一噎，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含含糊糊道：“要不是因为你吹的曲子太古怪，我又怎么可能恢复意识，还被硬生生扯到这里来，被强迫听了那么多遍我都想吐了！”不过也因此才变成现在这个灵体的样子就是了，思及此他心中涌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找到了……”苏凉没接话，而是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特的石头，递到子彦面前，“你的肉身没办法复原，只能暂时呆在这里面，以后我会想办法让你复活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子彦瞪着那块石头瞪了好半晌，才表情复杂地道。

“我知道，之前你让我去抓灵兔用剩下的，我手边没别的了，你将就下吧。”苏凉面不改色，没有丝毫愧疚。

“这是用来放宠物的！你这是对待师父的态度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是毫无杀伤力的灵体，子彦一定扑过去好好把这倒霉徒弟揍一顿了，简直就是大不敬！

“回头我一定给你找个温养魂魄的好东西，当下没有别的法子，你再不进去就真的要散魂了。”苏凉眉头微皱，继续劝他。

子彦发自内心嫌弃那块破石头，正想继续争辩几句，冷不防看到苏凉那张在雨中苍白得仿佛命不久矣的脸，还是心软下来，屈尊纡贵地化作一道轻烟钻入石头，只是轻哼一声：“你这稀奇古怪的本事，回头一定要跟为师好好解释解释。”

他活了几百年，本以为早已看淡生死，可如今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消失在天地之间，尤其是在看见徒弟如此拼命地救他之后。

子彦那一魂进入石头后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什么动静也没了。可苏凉却松了口气，紧紧将那块平淡无奇的石头握在手中。他知道，以灵体的形态出现只是暂时的，那一魂会静静呆在里面温养自身，即便如今看来手中只不过还是那块毫无改变的石头，他却奇迹般地安心下来。然而安心之后便是席卷而来的疲惫，他甩了甩头，打起精神，强撑着自己往山下走去。

涅槃重生无法恢复肉身，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个修仙世界法术众多，总能找到他想要的。纤瘦少年尚未彻底长成的身影摇摇晃晃往山下而去，将满山的废墟留在身后。留月门不复存在，从此之后，他又变成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