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就那么简单的死了,绝对不会。袁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信念来自何处,他甚至都找不出一个理由来支持自己的坚持,但是那时候,他偏偏就那么前所未有的执著坚信。
谭东锦不会死,为什么?
因为他是谭东锦。
就在袁故靠近那片公路的时候,一个穿着武警制服的男人拦住了他,“这里随时有再次发生泥石流的可能,同志,你不能进去。”
袁故漠然地看了眼年轻的战士,“我知道,我已经写好了遗书,但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那小战士还想拦,袁故轻轻巧巧一个利落的过肩摔,他已经不眠不休很久了,但此时他的体力仿佛再次达到了巅峰。袁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身的筋骨状态极好,他说了句对不起,抬腿就往那路段走。
那小战士似乎冲他喊着什么,但袁故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了。他满脑子都是谭东锦走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谭东锦,你动作太慢,我来接你了。
袁故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那条路,脚底的泥土还是软的,他一脚就踏进去很深。他抬起脚,那滞重的垂感默默向袁故宣示着死亡的引力。袁故面无表情地从背包里拿出热成像仪,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那是条极长的公路,袁故来来去去走了十几遍,几乎记住了沿路每一道山体裂缝,期间经历了两次余震,幸运地没有再遇上泥石流。没有人能在地底下埋上近三天,哪怕他是谭东锦。
这个事实,袁故一直都拒绝接受,直到他费尽千辛万苦从深土里挖出一具尸体,不是谭东锦。那一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庆幸,悲愤,难以言说。他捏紧了拳头,指节被砂砾磨出血混着土黏在他皮肤上,他像一只失去了眼睛的兽,站在四周燎火的莽原上,心中一片寂灭。
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不仅是身体,还是心。都快濒临绝境了。他不能想象自己挖到谭东锦的尸体时,会失控成什么样子。他看了眼那山坡,静静走上前去,把手抵在山体上。无神论的袁故,第一次希望这个世界神明善存,听见他的半句祷告。
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夜色漆黑,无星无尘。细雨天,站在发生过泥石流的山底,这几乎就等同于自杀。袁故沉默着,回头往外走。他不能死,他还不能死。
就在他走出公路边缘的那一瞬间,热成像仪忽然闪烁了一下,接着发出滴滴的声音。袁故浑身一震,看向手上的热成像仪,那一团红色几乎要灼伤他的眼。这是这片沉寂的夜里唯一的光。
他跳到公路边缘,心中一阵战栗,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为了避免造成伤害,袁故全程用手挖,但他的指尖触到一阵金属质感时,他的心尖都颤了一下。如果地下有障碍物形成小空间的话,被埋住的人还是有很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