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在江林身上扫了一圈,话音一转,继续说道:“只有一点,即使官府免税,也是有定额的,我父亲先前就在村里置过十亩田地,如今是小叔在打理,说好了今年秋后还。大伙如果相信我,愿意在我名下挂,就请早些说罢,若是名额满了,晚来的叔叔伯伯们也别骂我不懂事。”
江逸这话是笑着说的,大伙并不觉得他是故意拿乔,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只有江林,听完就炸了。他指着江逸怒声喝道:“你小子倒是算得一笔好账!我倒要问问你,过了秋收,你哪里来的十亩地?”
“咦?”江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无辜道,“不是小叔说么,先前我爹不在,您先替他种着,如今既然我回来了,自然是要还我。只是您心疼地里那些庄稼,说是秋后再还,我以为咱们算是说好了。”
“谁跟你说好了!”江林气极,口不择言,“你说那地是你的就是你的,有何凭证?我辛辛苦苦种了这么些年,这可是大伙看着的!”
“江林,你不要脸也要有个头儿!”江春材没等江逸说话,便嚷了起来,“那地你种了几年就成你的了?没要你租子就算池宴大方,你还想把地吞了不成?”
江春材这么一打岔,江林倒是冷静了几分。只见他上下扫了江逸一眼,又看向江春材,冷笑道:“你说地是我大哥的,我倒要好好跟你掰扯掰扯。人人都知道我大哥江池宴是清官,无门无弟的,还得上下打点。短短几年他怎么挣下的这买地的钱?还不是我爹娘给的!如今我爹娘不在了,这地也该是我们平分。大伙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林这话说得貌似有理有据,不知情的人甚至都信了,他们哪里知道京官的俸银有多少?父母不在,田地房屋兄弟平分也是应该。
“既然这样,不如尽早把地分了,如今你们兄弟都各自有了家业,池宴家的孩子也回来了,把地给他也算是有了安身的本钱。”有年长些的村民本着好心说了一句。
江林抄着手,冠冕堂皇地说:“您说的有理,出门在外,侄子也年轻,如果我硬说分家,反而伤了他的心。若有一天大哥回来,别说分地,就算他想全种了,我也不说二话。”
此话一出,底下竟然还有不少人赞许地点头。
江逸恶心得不行,脸上却带上了几分笑。他拉住几欲发飙的江春材,站出来说道:“小叔,刚刚我没听清楚,您说这地是谁买的?”
“自然是我爹娘,你的祖父母。”江林脸不红气不喘地瞎说。
“可有地契?保人?花了多少银钱?”江逸面色平静地追问。
江林哑然,眼中出现一丝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下来,回道:“这些都是当年你爷爷经手,我怎么知道?”
“爷爷走时只把地交给了你种,却没交待你些别的吗?”江逸最终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就是这样的笑刺痛了江林,他突然勃然大怒,叫骂道:“你个没教养的东西,这枣儿沟太小,盛不下你了怎么的?”
江逸也拉下脸,反击道:“我有没有教养轮不到你说,至少我没做出占了侄子的地却不还的丑事!”
江林更怒,脸红脖子粗地叫道:“你说地是你的?地契可有?保人可有?花了多少银钱?莫非这些你都知道?”
眼看着叔侄两人吵了起来,大伙都傻了。不是在说免赋的事吗?眼下是怎么个情况?
江春材怕江逸吃亏,正要上前帮着说,却被云舒拉住了。
云舒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事情发展到现在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的目的就是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拿出地契,既防止江林耍花招,又能名正言顺地把地要回来。
江逸在心里叫了声好,脸上却作出一副气愤不已地样子,说:“如果我能拿出地契,你就把地还给我吗?”
“你先拿出来再说吧!”江林没好气地说。他十分肯定地认为江逸并没有地契,不然他早该拿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江逸弯起嘴角,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地说道:“拿什么地契!那十亩地是谁的你不清楚吗?”
江逸心里一惊,以为又是什么人找来坑自己的。
他回头一看,只见三叔公正柱着拐杖一脸怒容地走来,他瞪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江林。
江林的表情有些心虚,他张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
江逸也聪明地闭上了嘴。
三叔公气愤地跺了跺拐杖,对着江林骂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当年那地是怎么到你手里的你忘了么?就算你忘了,我忘不了!春材也忘不了!”
三叔公气得脸都红了,浑浊的眼中甚至氤氲着湿气。
他伸出枯瘦的手拉着江逸,声音发颤地说:“孩子,你的心是好的,我代叔伯长辈们谢谢你。你为村里着想,我们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江逸看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这个老人,或许他真是为了族里,为了声誉,并非针对自己。
江林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叔,我知道您是为了免赋税的事想卖这小子一个人情。可是,这地契……怎么也得当着大伙的面看看吧?不然今天来个大哥的儿子,我把地给了他,明天再来一个,我该怎么办?或者后天大哥回来了,向我要地,我可从哪儿再给他变出十亩地来?”
三叔公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他皱着眉头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