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江淮王世子殿下都亲自来了,能不能让外面那群烦人的苍蝇走远点儿?吵得要死,朕的头都要疼了。”
外面虽然站着不少太监宫女侍卫,但全都噤若寒蝉,非要说吵,恐怕也只有刚才刘济来的时候说了几句话而已。刘济也不恼,站起来,走到门外吩咐了几句,然后重新走进来,跪下。“臣弟已经让他们全部退到了正殿前,皇上。”
刘深不再出声,显然不愿再和他交流。刘济等了一会儿,还是自己站了起来,看刘深仍然无动于衷,便开口搭话:“今日宴饮,皇上似乎没什么兴致。”
“……”
“就算不愿意和大臣们一起过节,也该去后宫陪陪太后,听说皇后也在懿安宫侍奉呢。”
“……”
看他没有接话的打算,刘济又自己转移了话题。“皇上一走,那个林仪也走了,他倒是一点都不掩饰对我父王的不满。”
“……”
“皇上对这个人没有兴趣吗?”
刘深拧着眉毛转过身,满脸的烦躁,走到另一个离刘济远一些的角落,道:“朕为什么要感兴趣?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就是你或者弦皇叔新买的棋子罢了。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朕懒得去管。”
“这次皇上可真是冤枉臣弟和父王了。”刘济看着刘深,并没有追着他走过去,只是远远看着他,道:“原本只是不想让冯亚远将治水的功劳独揽,便刻意去嘉奖一个平民,授他的官职,也只是父王一时兴起罢了。倒是他的种种作为,让父王和臣弟、以及众臣都吃了一惊。皇上呢?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吗?”
刘深又在角落里来回踱了几步,忿忿的低声道:“你真的很吵……”然后忽然蹲了下去,整个人影都被偏殿中间的桌子遮住,刘济走了过去,发现他已经坐在了地上。虽然喝了酒,身上应该是不冷,但这偏殿里如今并没有火盆和地龙,还是很冷的,刘济劝道:“皇上,冬天地凉,小心……”
“济兄弟,”刘深忽然仰头扬起脸,从低处看着刘济,视线直直的扎进刘济的眼里,那闪动着怒火的眼神却让刘济的心猛的一跳,然后狠狠的揪了起来,“朕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认为这人是朕安排进来的,用来和你父子作对,用来给朕撑腰,是不是?真有趣,朕需要这种东西吗?不需要!朕真的不在乎他要干什么,也不在乎你和你父王要干什么,这个皇位,这座皇城,你们明天想要,明天就拿去好了!现在,能不能让朕安安静静、消消停停的呆一会儿?!”
刘济看着他,沉默了。刘深说完了,靠着墙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头。刘济停了一会儿,也静静的靠过去,坐到他身边。坐下的时候刘深微微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虽然目光里还是有嫌烦的成分,但是没有再开口赶他。于是刘济就这样侧身靠着墙,凝视着刘深的侧脸。
记忆里的这个人,最喜欢出风头,小的时候穿衣服,只有他最喜欢红色,明明是该女子穿的颜色,经他一穿,平白增添了气势和风度。可自从被软禁后,刘深就不太喜欢亮颜色的衣裳了,不论上朝,平时,还是祭礼,永远都是黑袍加身,阴郁得让看着的人都难受。回想起来,上一次见他穿亮丽的颜色,还是去年大婚的时候。成礼时,刘深与皇后都是一身大红,连头上的龙冠也特意换了红色的锦带,明明很好看,然而刘深一脸空洞的表情,让那红色也无比的僵硬,像是瓷碟里搁了太久的颜色,干涩,破裂。
明明不喜欢女人,却被逼无奈大婚,他的不痛快不甘心是应该的,可是刘济知道,真正让他伤心欲绝,露出那样表情的,是那个人的死。
曾经的鸿胪寺礼宾院书佐顾承念,小小的一个抄录官,居然夺去了刘深所有的爱。明明已经死了一年多,可是到现在,刘济也能从刘深眼中脸上看出来,他在想念那个人。
刘济看着刘深黑暗中不甚分明的轮廓,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嘴唇,好想跟他说,不要再想了,那个人已经死了,看看你身边的人好么?好想……好想就这样,从他的侧面吻上去,吻他的嘴角,品尝他的嘴唇,舌头,然后将他按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剥掉那一身压抑的黑色,占有他的身体,品尝他的所有,全部。
……现在还不行。刘济咽了口吐沫,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他清楚刘深的性格,在没有完全控制住他,捏紧他的死穴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就范的。
刘深迎娶的皇后,便是谏议大夫廖仲熙的女儿,廖青君。青君在她父亲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刘济合谋,大婚之夜,随她进入皇宫的送亲队伍全是刘济挑选的一等一的好手,一夜之间,他们软禁了刘深的生母白太后和五弟梁王刘潇,以此胁迫刘深就范。虽然控制了宫廷,但是梁王刘潇因为年纪的关系,原本就是有封号无实权,真正有调动军队权力的武威王刘溯和越王刘濯仍然拥有相当大的威慑力。刘深向来将母亲和弟弟们看得很重,如果自己轻举妄动,难保他不会不顾一切的拼命反扑,到时候父王说不定又会下狠手谋取刘深的性命……不行,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一定要忍得住。他等了这许多年,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再说,现在能这样在他身边看着他,自己已经很满足了。以前的刘深,又怎么会这么没有防备的坐在自己面前呢?
这么想着,刘济弯起嘴角看着刘深,几乎要看得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