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舞见到这厮，顿时一股无明火冒了出来。

“你这畜牲，你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还有脸说是人家的爹？快滚快滚，免得惹我生气了，把你捆起来随船扔到东洋去喂王八。”

随即令家人，把这无耻的东西轰走，以后不准他再靠近赵府半步。

胡六在两个大汉的挟制下，挣扎着，叫嚷着，“我要见我女儿，我要女儿还我钱，她这辈子欠我很多钱。”但无论他怎么叫嚷，赵府的家丁都置之不理，把他架到大街上扔了出去，任由他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咒骂。当他爬起来想继续往赵府走去，又被挡了回来。几番纠缠之后，胡六终于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只好哭着回家去。那抽泣的背影佝偻在夕阳斜晖里，好生可怜，但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现出同情，还有人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

就在胡六踽踽独行的时候，有一顶轿子从旁边经过，轿帘被拉了起来，从那一角缝隙可以看见一双眼睛盯着胡六一瘸一拐的背影注视了一会儿，然后轿帘又放了下来。围观的人也在唾弃和感叹声中纷纷散去了。

赵府门口发生的事情雨蝶很快就知道了。虽然龙舞命令家丁不得告诉雨蝶，但无鸾无意中听到这事，第一时间冲到雨蝶的房间，一把推开房门，关切地对她说道：“听说今天你爹来咱们家了——呃，我说的是你亲爹，我都快忘了你还有个亲爹了。他穿得破破烂烂，在门口大声叫着要见你，还说要你还钱给他，说你欠了他很多钱不还。但是他进不来，我爹把他赶走了。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她努力想表现出对雨蝶亲爹同情的样子，但脸上笑得很惬意，丝毫看不出胡六的遭遇牵动她的恻隐之心的模样。

雨蝶默默地听她说完，面无表情，目光冷峻，淡淡地道：“他不是我爹，虽然他生了我，但现在他跟我没有关系了。并不是因为你爹把我当女儿看待我就抛弃了自己的亲爹，而是他自己亲手把我往火炕里扔下去，亲手把我们父女之间的情义撕断。他说我欠他钱，当他把我当给苗掌柜的时候，我欠他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还清了。从我八岁开始，我就跟着邻居的婆婆做针线活挣钱养家，他所有吃的穿的，都是我一针一线挣来的，如果说有人欠钱的话，不是我欠他，而是他欠我。”

无鸾收了笑容，悄悄地走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雨蝶的房门轻轻掩上。

这个夜晚，雨蝶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磨牙一会儿说梦话。她刚睡着的时候，就觉得有人站在床边，把一张画满符号的帛贴在她额头，对着她念念有词，她想醒来，但一直睁不开眼睛，反而陷入越来越深的梦魇里。她看见自己来到一座非常可怕的宫殿里，两旁站满了牛头马面的怪物，手里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宫殿上方坐着一个头大如斗的侏儒，他的嘴巴像一口吐着鲜红火焰的火炉。只见那侏儒大喊了一声：“剖腹取石！”左右闪出两个小怪，一个手里拿一把大砍刀，另一个拿一把小剪刀，他们把雨蝶架起来放在一张大石床上，拿大砍刀的小怪举起刀就要砍下来，雨蝶大声喊道：“救命！”然后双腿一阵抽搐，接着她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龙舞站在自己身边，还有张妈和莺儿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

龙舞见她醒过来，拍拍她的头说道：“别怕，别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雨蝶松了一口气。虽然噩梦很可怕，但醒来的时候，发现不过是个梦，就会觉得生活真是美好。她冲着屋里的人展颜一笑，笑容无比灿烂。

她却不知，真正的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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