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罗正英果真在白如安的外间榻上守了一夜。

这一夜波澜不断，先是守夜的护院杯弓蛇影，发出了错误的求救信号，后是穆忠带伤巡逻体力不支。临到天明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风平浪静，然而清点人数时才发现有一支巡逻队伍已经被卓超所暗杀。

隐在暗处的敌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极具耐心，他杀死了一队人之后秘密潜入，在不知何处潜伏了一夜，最终确认庄内的守卫太过密集，便放弃了继续冒险偷袭。

这也让罗正英确认了卓超的武功，确然比穆忠还要强上两分，却还不到不惧飞英山庄围攻的地步。

无辜受累而死的护院被潦草收了尸。到天明时，罗正英已然镇定下来，按照紧急订下的计划指挥众人，准备从后山小径上撤退。

白如安还在房中悄无声息。

因为他太过神秘莫测，罗正英甚至不知道他是单纯在睡觉，还是在谋划什么别的，便没有敢去打扰。

黎明时分，一切准备就绪，两队伪装的仆人先后出门去混淆视线了，一套罗芷的衣物也早已送到，罗正英才不得不去敲了白如安的房门。

白如安醒来时第一反应是先翻一眼能量条，一夜之间它已经积攒到了444塔伯……真是个不怎么样的数字。

他翻身坐起，随意披上一件外套，打开门道：“将衣服递进来。”

罗正英只看见从那门里伸出来一只光裸的右手，那五指虽然因为长期劳作而粗糙起来，整条手臂却光洁如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润和青涩气息。

罗正英不敢多看，将一套罗芷的裙子递到那手上，心中胡思乱想道：他房中还有一个能冒充阿芷的姑娘？何时进来的？我明明在门外守了一夜，里面并无其他人的动静……

想着想着，门内那个慵懒的家伙忽然随意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哼出一道绵长的调子。

罗正英听着那声音忽然耳朵一热，忙又走开了两步，下意识地摸了摸忽的不太舒服的鼻子，紧接着听到门外有人喊道：“大哥！”

进来的正是他的嫡亲妹子罗芷。

罗芷被飞英山庄上下捧在手心里养大，虽然是江湖儿女的出身，却养出了宰相小姐的脾气，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爱挑着时下最流行的式样穿长裙披肩穿着，好显出她那遗传自母亲的纤长身量和柔韧细腰……就是好像没能养出宰相小姐的教养就是了。

现在不比往常，罗芷按吩咐穿了一套丫鬟的衣物，底下是行动方便的长裤短靴……

罗正英忽道：“阿芷，你脚上的靴子可是去年父亲给的那双麂皮？”

罗芷低下头，脚上踩来踩去，显然是被兄长看出来了。

罗正英：“阿芷，且赶紧去换了，这双靴子太过醒目，不是丫鬟能穿戴的……”

“哥，”罗芷撒娇道，“我真穿不惯别的，她们的鞋磨脚——”

“别任性，我们不是去踏青的。阿芷，快去换了，人家能穿的鞋，你怎么就穿不得了？”

罗芷跺了跺脚道：“你怎么能拿我跟那些糙丫头比呀？丢不丢人！哥，我是你妹子呀，而且你看——”

她原地转了个圈，仰头带着骄矜的神色道：“你真觉得我像丫鬟吗？哥呀，你妹子我吃的是精米肉羹，读的是诗经女戒，哪能跟那些下人一样！这美貌是再怎么藏都不可能藏得住的，岂有换件衣服就从江南第一掉到了第二的道理？”

罗芷虽换了荆钗布裙，依然难掩丽色，尤其是一身白皙光滑的肌肤最是受珍爱，若是硬要说是丫鬟，那飞英山庄的丫鬟养得也太精贵了一点；可是若要仓促之间涂抹什么作掩饰，就更显得十分可疑，真是生怕卓超发现不了这丫鬟有蹊跷。

罗正英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心软了下来，心中也又对这计划产生了疑虑——若是到时候卓超一眼看出了罗芷的美貌，那也只能拼死护着阿芷逃出去了……也不知前面走出去的两队人马能不能拖延得一时半会儿。

刚想到这里，忽然白如安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如安的声音传了出来：“趁早出发吧。罗姑娘也不必换衣物了，怎么换也就是个刁蛮无趣的小丫头，光一张脸像小姐，没什么影响。”

罗正英背对着房门，这时只见自己眼前的罗芷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张俏丽的脸蛋上流露出震惊之色，很快又咬住下唇，显出一脸的欣羡、嫉恨，乃至于神色渐渐扭曲起来。

“你，你是谁！”罗芷道，“是我哥从山下什么地方买回来的人？还是谁藏起来的狐媚子？”

不见有人答话，罗正英却听到轻轻脚步声从门内逶迤传出。

少庄主心中一跳，转过身去，正看见一道身影低头从门内走出。此人穿着一身月白色水袖烟罗长裙，肩上搭着玉白的薄纱衣，正是罗芷最喜欢的一套衣物。往日罗芷穿戴起来的时候，罗正英只感觉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气度，然而现在一眼望过去，几乎是一阵晕眩，为那仙气缥缈又不着痕迹的美感而惊骇，而喜悦……而惊艳得不知言语。

门内走出的人正看向地面缓缓行走过来，一手扶着门栏，一手微提起裙摆，恰好是一低头的柔婉动人，恍惚是从什么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人。

等他抬起头来看向这边的时候，那对隐隐有些熟悉的眸子刚刚好定在罗正英的身上，轻软的双唇微开，却欲言又止。

他看到罗正英的一瞬间，后者已经陷入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