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来香”酒肆贯以临安第一家而自居。也难怪整个酒肆上上下下三层楼座无虚席!远看像是地地道道的皇家殿院,近瞅也像万岁爷的御膳房。只是它比御膳房更富有生机,吹拉弹唱,歌舞升平,夜夜不息!就连那横在门面上的匾额亦是当今宰相大人的亲书。单看那三个斗大的金字,你都要下马三叩首,举步恭敬!故这里是乾坤万里最富有盛誉的。那些达官儒流,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来了京都不进客来香,定会对月长叹,没来临安城。这儿不但背靠迤逦群山之秀,更是敞目赏观西湖胜景:氤氲暮霭山中有山,迷蒙渺雾月中有月。
酒肆内推杯换盏一片盎然。中间有一个丈宽的场子:一名歌妓身罩罗纱,眉如墨羽,肌若脂凝,腰似玉柳,直舞得看官连连暴彩。
“此女强似吴宫的西施,赛过赵家的飞燕。月里的嫦娥难比此,九天仙子不如斯。倘若本师爷能将她收为己有,共为一枕之欢,虽一死无憾!”
“谭师爷,你这可说对了,此女不但凡比美后丽妃,更能仙比瑶台之女!只是师爷惟恐难得一己之欢。”
“如此说来,你这个通神李甚晓得此女子?但请道其详!”被称为通神李的轻笑了一下,“谭师爷,说来你不信,此女可是一个扎手的人物。你不但难得一己之欢,而且碰之不得。”谭师爷闻言脸上有了愠色,“李通神,不要以为你财大气粗就可以蔑视本师爷,莫非我堂堂临安府的师爷高攀不上一名歌妓?”
“师爷息怒,我李通神再神通还不得靠师爷罩着。不是师爷高攀不上,而是不能高攀,你知道她是谁吗?”他压低了声音附在谭师爷的耳旁,“她是我朝秦大学士的女人,谭师爷,你可碰得?”谭师爷闻言惊了一身冷汗。他这位临安府的谭师爷在别人眼里是个人物,但在当今秦氏父子的眼里那还不如一条狗。莫说他一个师爷,就是王府台也得仰人鼻息,多几分嗅觉,否则,不知道哪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他没了呼吸。这朝野上下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只要你想保住脑袋多活几天,你就得看着秦氏父子的脸色行事。自献计与金求和之后,更是甚得皇上高宗宠幸,由尚书到丞相,连连升官,岁岁受封,门前的一条狗都能置死你抗金的将领,直言的忠臣,何况他的家眷?翰林大学士的女人!那可是够满门抄斩夷灭九族的了。只是他有些糊涂,秦大学士的女人怎会来这风花雪月的地方?
李通神望了望似乎明白了他的腹中之疑,“师爷可是有些奇怪?”谭师爷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
“也难怪谭师爷想不通,若不是我与秦丞相的内侄有点交情,断不会晓知此事。那去鄙府吃酒,说这个女子本是杨愿极爱之人,只是为了能靠稳秦家不得不舍出这块心头肉!听说杨大人为了给此女赎身连祖传的宝物都拿了出来。谭师爷,你说你碰得碰不得?”谭师爷的老脸直吓得变色。慢说此女还要送给秦大学士,既便是他的表侄杨愿那也开罪不起。如今的杨愿可不是十几年前把他这个“师爷表叔”也当个人物的杨愿,而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小“秦相”,只是……他许久才故作不懂地问道:“在京城还有杨大人赎不走的女人?”
“这个谭师爷您就不懂了,若是动硬还用得着杨大人亲自动手吗?”谭师爷故作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这才能看出他杨愿对秦氏的孝心。
李通神望了望又道:“不过,听说这个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是一个带刺的玫瑰,看得碰不得,那杨愿虽然养了她一年,都是干瞪眼,咽唾沫的份儿!既便他绞尽脑汁,就是不上道儿……看,说着说着那不是来了!”谭师爷沿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杨愿一身便装打扮地坐在看台中央,身旁恭站了两名仆从。杨愿刚刚落坐,酒肆的掌柜早已屈膝走至近前,“大人……”刚要再说那两句嚼不烂的话,只见杨愿手一挥,干咳了两声,“让各位官爷另寻去处。”掌柜的点头哈腰连连称是。事实上还用掌柜的再说吗,杨愿的话一出口,甚至还没开金口,露玉牙,知趣的都已相继离去。临安城内谁不认识这位杨大人,你要是攀不上高枝,最好离得远远的。片刻功夫楼上楼下,走了个精光!不对,还有一个:此人离杨愿有五步之遥,头戴虎皮面具,身着一色青衣,看那样刚刚坐定。你看掌柜的在杨大人面前奴颜媚骨、卑恭驯服的像一只“孝犬”,可一转身脸上就像寒了一层冰似的,腰杆挺得像根棍儿,盛气凌人道:“莫非你两耳塞豆,没听到大人的口谕?”面具之人斜眼望了他一下,“在下吃酒食肉,全凭自己喜欢。”
“大胆!”掌柜的大吼一声,紧接着有些装腔作势地道:“放肆,你可知在跟谁说话?”面具之人轻轻地笑了一下,“在下想是跟人说话,不过,你若自当是一只摇尾狗在下也不反对。”
客来香接来送往几十年也没有一个人敢和他这位尊掌柜的口吐如此垢辱之言,一时间倒是把他噎得有些眼斜口歪。
“我看你找死!”面具人那旁若无人,傲然无物的神态和举止早已激怒了两名仆从,一语将落,双人两掌已向他劈来。面具人不躲不闪,手中的竹箫横身一送,但闻两声抱腕鸟嚎,两名家丁险些没把四只肉掌撂在那儿当盘菜。在临安吠惯了的两条狗,咬到哪里,哪里敢不自甘受咬?如今没咬到肉反咬在了骨头上,怎能吞下这口恶气?活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