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苻坚有宠妃张氏,封为夫人,乃是汉家书香门第出身,一直宠冠后宫。长安城破后,她本意要学那《烈女传》中的巾帼先烈,在受刑前自尽殉国,以此明志,谁知几次吞金皆被宫人救下,她那继子中山公苻诜哭地如泪人一般,苦劝不止:“父王如今生死未卜蒙尘在外,母亲若是一气去了,将来儿子怎么与父王交代!”张氏亦是泪流——如是再三,加之鲜卑白虏只是拘着,并未即刻来要他们的命,她那股子立等求死之心,便也渐渐地灰了几分。
只是一日她出房散步,因没出永巷,便也没叫下人,却赶巧被段随堵了个正着——这厮当日在慕容冲之兄慕容暐新兴侯府中做事,曾跟着进宫见过张夫人一次,彼时他是降臣府邸的一介幕僚,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天王宠妃,他都在暗处痴痴愣愣地看地双眼发直唾涕齐流,亏得一丝理智尚在还不至跳出去献丑找死,如今时移世易,他岂能按捺的下那满腔的勃发雄心,自是不顾慕容冲有命在先,亲自寻来了。
张夫人左躲右避,奈何段随乃是粗蛮武人,抓小鸡似地拽住张夫人的一双玉臂,涎着脸笑道:“你莫要害怕,将来lùn_gōng行赏,你们这些前朝宫眷都要分赏给有功将士,我去向皇上求了你来,好不好?”
张夫人被他放大到巨细无靡的脸吓地花容失色,尖叫起来:“大胆!我乃天王妃嫔,已嫁人妇,便是一死罢了,又岂容你侮辱!”段随全然不知自己有神憎鬼厌狗不理的奇效,反冷笑道:“天王又如何?还不是夹着尾巴逃了,这长安城如今是我说了算!”说罢竟上前强行搂住,又欲效昭阳殿故事,张夫人被那股蛮力硬是拖往一处假山之后,骇地连忙大声呼救。几个看守永巷的燕兵迟疑地互相看了一眼,虽也知此事不妥但到底不敢阻止段随,就在他即将得逞之际,忽然一声怒吼传来:“畜生,快放开我母妃!”
急匆匆飞奔而来的正是闻声赶至的中山公苻诜,他急赤白脸地狠狠推搡了段随一把:“畜生!你祸害了我两个妹妹又要来害我母亲吗?!”段随见了他,便嗤笑一声:“她是你哪门子的母亲?”捏住苻诜的手腕猛一用力,便硬生生地捏碎了他的腕骨,犹自笑道,“好儿子,等我做了你后爹,就来抬举你!”说罢竟是当众要扒下张夫人的襦裙,苻诜怒不可遏却疼地动弹不得,忽然一道疾风过耳,段随尚不及反用,颈间便是一凉:“住手!”
来者正是苻诜的那个黑面侍卫,他伺机而出,紧紧扣住了段随的颈动脉,此时手中微一用力,段随便觉着那利器已入肉三分,随着动脉勃勃跳动,耳中听他又语气森然地重复了一句:“放开张夫人。”
段随不敢再动,却出言恐吓道:“小子,别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
“大燕右将军,段随段大人,未央宫中何人不知?”黑面少年不无嘲讽地道,“只是我不知道,方才段将军言称长安城如今是您说的算,置皇上,置慕容氏于何地?”
段随心中一凛,杀心陡起——他正与韩延斗地厉害,若此刻见疑于慕容冲可是大大不妙。不料那少年竟似料定了一般又徐徐道:“您自然可以杀人灭口,可您除了要杀死中山公张夫人与我之外,还要将在场的燕兵全给杀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不知届时,您要如何向您那主子交代?”他声量颇大,把守的燕兵有听见的,尽皆面露惊惧,几乎下一瞬就要拔腿告状去了。段随审时度势,自知自己一人决计此时讨不了好,真闹到了慕容冲那,没他什么好果子吃。因而故意哈哈一笑:“小子,你道我段随何等样人,岂会与你计较!速速放手!”
黑面少年缓缓松手,退至一旁扶起倒地不起的苻诜,掌心“利器”落地,,竟不过是根随手折来的枯枝。段随恼怒地一摸脖子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一脚踩碎枯枝,恨声道:“小子,你倒底是何人!?”
少年一双兽瞳无畏无惧地迎视着他,昂声道:“中山公身边一介侍卫,什翼珪!”
“好!”段随一指众人,恶狠狠地道,“金华殿即将修葺完工,皇上移宫之时必lùn_gōng行赏,大犒三军,届时定会将你等发配为奴为妾,我看你们又能怎么躲!”
待到段随气冲冲地撒手走人,宫影暗处才缓缓步出两道身影,正是慕容冲与慕容永二人。
慕容永低声道:“你让我看的好戏就是这个?”
任臻回味似地痞笑道:“这张夫人果然艳名远播,别说段随个色坯子念念不忘,就是我那死鬼大哥都曾对她怜香惜玉,网开一面不忍加害——(注1)”看慕容永一脸不以为然状,赶紧赌咒发誓,“不过我对shú_nǚ没兴趣,再美也没兴趣!你尽管放心!”慕容永见他故态复萌,懒得去计较究竟要‘放心’什么,又道:“你没兴趣,旁人却还有——今夜我就将此处岗哨换成韩延的人……”
任臻眉开眼笑地凑过去:“知我者,叔明也!”慕容永不自然地侧头一避:“……你怎不和杨定来?”
任臻一撇嘴,杨定那傻大个,只怕苻诜和他那侍卫还没出面他自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