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三月初十这天,江都刮起了大风,刮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隋炀帝站在门边,看着天的尽头。昏黄的天空中,掺杂着几许墨色,虽是初春时节,却还透着几分寒意,狂风袭掠过亭台楼阁,发出低吼,树叶被这些猛兽无情地抓起来,在空中剧烈地打着旋儿。远处的天空被压得很低,杨柳的轮廓也被勾勒得分外清晰,“要下雨了吗?”炀帝不由得喃喃自语。他似乎有预感,自己也要像这树叶一样,成为某些人的股掌玩物,而大隋王朝的最终命运,也将如这江都的黄昏,风雨飘摇。不过,霎时间,他又觉得释然了,如果真是如此,他就要获得永远的自由了,不仅身体将变得自由,心灵也将变得无拘无束,不需要再去考虑任何国家大事,不需要去批阅任何令人烦躁的奏章,不需要再听到任何义军造反的消息,他将以一个纯粹自由之身,与他心爱的江南水乡融为一体,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是啊,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纯粹自由之身,而自由,往往生在枷锁之中,纯粹自由,也即意味着被囚禁。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时间抹去,大隋王朝被无情地推入最后一个黑夜。这个黑夜,寒冷而漫长,永无光明。
夜三更,唐奉义关闭了城门,司马德戡在城东集合好了兵马,点起大火。城外宇文智及和孟秉看到火光,迅速出动,捉住了巡夜的侯卫虎贲冯普乐,严守各处进城街道,把隋炀帝困在了城内。彻夜难眠的隋炀帝见外面火光四起,起身去问怎么回事。当晚负责值夜的正好是元礼与裴虔通。裴虔通回答:“有一处草场失火,陛下勿惊。”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以前,隋炀帝会吓得躲到草丛里不敢出来,但现在,他却像一个久经风霜的老者,对世间的一切都见怪不怪。大概当皇族的骄傲与心理的麻木交织在一起时,才会让人得到这样的“升华”吧。司马德戡闻报城外宇文智及已得手,迅速进行计划的下一步。司马德戡找到裴虔通,把兵马交给他,令他迅速替换掉各门值班的卫士。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发现异常,于成象殿拦住裴虔通问:“这是什么人的队伍?为何行动如此蹊跷?”裴虔通从容地说:“情势如此,将军难道看不出来?请将军快快闪开,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莫怪我刀下无情。”独孤盛大骂:“逆贼!安敢在此妄语!”衣甲都没来得及披,抡刀就砍。裴虔通一声令下,独孤盛瞬间被淹没在刀枪中。须臾之间,人马俱过,只剩独孤盛冰冷的尸体横在地上。
东方渐渐泛起曙光,天快亮了。隋炀帝大概已经料想到昨天血腥的夜里发生了什么,他想,如果能逃过此劫,自己一定还能看到狂风过后江都的日出,这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就是大隋王朝的新生。正在这时,门外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杂乱而有力。求生的本能让麻木已久的隋炀帝拔腿就跑。不用说,门外匆匆赶来的人正是裴虔通。裴虔通冲入炀帝寝宫,发现空无一人,大声喝问:“陛下安在?”有卫士发现了躲在暗处的宫女,一把抓了出来,厉声叱问隋炀帝的去向。宫女战战兢兢地指了一下:“在西阁。”隋炀帝躲在西阁中,又听到那阵令人心慌的脚步声,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去了,他整一整衣冠,静候来人,想看一看究竟是谁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阁门一开,裴虔通走了进来。隋炀帝显得有些惊讶:“爱卿,平日待你不薄,何故反叛?”裴虔通跪下道:“臣不敢反,只是帐下将士思乡心切。臣特来奉迎陛下一同返回长安。”炀帝一听,赶紧说:“好好好,既然将士们思归,朕当与你等一同返回。”血腥的杀戮已经展开,隋炀帝怎么还能相信裴虔通的话呢?一方面,这是求生的本能所致;另一方面,这也是炀帝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