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来汴京,本就是为着交代同心珏诸事,林卿砚审时度势,眼下死守着半佩于林家并无裨益,倒不如抛将出去,或能力挽狂澜。至于那化名赵佑的女人,这汴梁的风浪皆是赵普一掀起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自不必留情面。
念及此,他坦然地对上李从善的视线:“那对同心珏本是我向玉器店征得,预备作为张奉洵和芊儿成婚的贺礼。谁知东西刚运抵南都,就在店失窃了。缘巧合,当夜,我在王爷的部下救了那赵普之女一回,彼时,她扮作男装化名赵佑。而后,我们一家赶赴金陵。小妹成亲那日,我无意间听得后院王爷与郑兄的交谈,得知了同心珏一物的蹊跷,便以个人名义与赵佑达成以佩易命的交易。小弟无知,不明同心珏的紧要,这才擅作主张,将半佩据为己有,以破碎的假佩欺瞒了王爷。”
“你说甚么?”李从善猛然站起身,目瞪口呆的面容下似在压抑着胸的狂喜——这是今夜,他的情绪第一次不受控制。
“那半佩尚存于世,现在我。”
李从善闻言,扶着椅子缓缓坐下,靠在椅背上,将自己的面容隐在了阴影:“继续说下去。”
“我将半佩带回南都,收在府,不曾与人道。后来,赵佑再度往南昌府,愿以重金向小弟收购半佩,我假托爹的名义,哄得她相信那刻着大宋图的半佩已经被我爹所毁。”
言罢,林卿砚站起身来,郑重道:“郑王爷,眼下宋国国力愈盛,久居江北、虎视眈眈,明哲保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逐鹿原两心同,问鼎天下一珏穷。’同心双佩既已在,何不背水一战,与宋分庭抗礼?”
不知从哪里漏进来一阵风,烛光晃得厉害。李从善的投影在墙上来回抖动着,可他的身躯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太师椅上,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林卿砚孑然地立在原地,他明白,事关重大,一招错满盘输。李从善现在是王爷,未来有可能成为皇帝、阶下囚、亡国罪人……而种种角色皆在他此刻的一念之差,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仿佛过了很久,一道低沉的嗓音割开凝重的夜幕——“眼下,本王为宋帝强留于汴京,不知何时得返。若有归日,再从长计议。”
“王爷思虑周全。”林卿砚淡淡一颔首,“只是,小弟仍有一请。家父年迈,不宜再征战沙场。倘使攻宋,在下愿代父出征。”
李从善望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鄙夷,可是此人的握有半佩作为筹码,他说的每一句话自不可等闲视之。他们之间,再不是姐夫与妻弟、郑王与公子,而是——休戚相关的盟友。
“一个有叛国之嫌的旧将,王爷又如何放心委以重任?”
他这句话讥诮的意味十足,李从善只觉得万千愁绪在脑缠了一个个结……
“时候不早了,此事——来日再议。”李从善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岁除已至,你便安心留在汴梁过个年罢。”
林卿砚点点头。他终究没有将怀的半珏献出来——现在,还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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