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股要穿透灵魂的寒冷的时候，魏曼曼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仿佛是住在一个逼仄的破屋里，凛冽的风争先恐后地从四处的缝隙挤进来，全身像被刀刺一般，她想要呼喊，想要反抗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自己渐渐被冰冻，思维不断下沉……下沉……

直到……

“啊！”

她从床上惊起，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呆滞地望向前方。还是这个梦，简直就像附骨之蛆，每天魏曼曼都会这样被惊醒，两个月来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医生说这是个好现象，因为魏曼曼一开始几乎感觉不到屋子，整个人被冻醒后，会直接发抖到早上，现在躲在屋子里，感觉只剩一些缝隙还开着，最多再过一个月，等门也关上的时候，她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当然不会再做噩梦了，魏曼曼讽刺地扯了下嘴角，真要是那样，一个月后，她的精神力源完全萎缩，从此就变成二等残废。

在某种意义上和前生的盲人差不太多——眼球受损只需要再培养一个，再不济也可以更换一个电子眼，社会上基本没有盲人，取而代之的就是精神力源受损，俗称精神残疾。几乎所有中高级执照都没有办法考，要求精神力资质的场合都没有办法参加，就算买个电影票也只能买5d以下的精神残疾专票。

最重要的是，没有了精神力，绝大多数的高等学科都对她关上了大门，其余不受限制的有大多是理论研究类的，魏曼曼自认没这个才能，勉强去做也不过事倍功半。

十分钟后，魏曼曼站在镜子面前。

镜里的人头发像抹布一样黏在头上，青色的眼皮搭配黑色的眼袋，皮包着骨头，脸颊两侧甚至有些缩进去的痕迹，手指捏着皮肤都能揪起一层皮。

“倒是能去演鬼片。”她自嘲道，轻轻在脸上拍拍，拍出点红晕，笑了一下，对镜子里的人说：“高兴点儿。”镜中人回之以微笑：是的，会好的。

然后魏曼曼朝后问：“哈妮，日程安排。”

一个红白相间外壳的机器人移动到她身后，发出女性的机械音：“早上好，主人。4014年8月10日，农历七月十五，全天晴，待处理事项二项。第一项，中元节，给妈妈扫墓。第二项，下午去医院复查，李医生，预约时间15:00。”

哈妮是魏曼曼的妈妈留给她的，艾克斯牌家用保姆机器人，第六代，出厂时间3995年12月，比魏曼曼大六个月。魏妈妈以前还戏称哈妮是曼曼的姐姐，说要把她嫁给隔壁梁荣家的机器人，惹得魏曼曼大哭，魏妈妈花了好久才哄好。

十八年过去，哈妮的型号早就过时，同款机型都更新换代好几次了，最新的十代机型直接和人类外形相差无几，定制版甚至可以把金属外壳替换成仿生皮肤，遮住额头和机体的标志后看上去和人类非常相似，据说有些宅男定制之后还进行了不可描述的改造，当然，这就是题外话了。

之前曼曼家一直没有替换哈妮，现在魏曼曼就更不愿意了。妈妈走了之后，她只剩下哈妮了，即使将来哈妮损坏了无法维修，她也不会把它随便丢给回收厂商，从出生到现在的陪伴，对魏曼曼来说哈妮已经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魏曼曼说：“哈妮，添加一项预约，请哈利先生帮你进行一次你的机体检修，地点在家里，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三天内。”然后张嘴让口腔清理仪开始清理口腔。

两边机器管家的沟通很快，不到半分钟之后哈妮就确认了：“好的，预约中……可选时段唯一：11日下午。”

“那就明天下午吧。”把口腔里的水吐出来，去浴室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作在餐桌旁吃早饭的时候，魏曼曼才继续了刚才的疑问：“11号之后我有什么事？”

“社区实践，活动地点：原始种动植物保护基地，时间：8月12日到21日。”

哈妮一说魏曼曼就想起来了，这是中学每个暑假都会进行的社会实践，连续五年，每年一周。每次的社会实践都会在不同的地点，这次正好是她的最后一次。说起来，社会实践虽然并不记入毕业成绩，但有时候它比毕业成绩更被人看重，因为它属于机会的一种。

作为考察的一种，每年的社会实践的佼佼者都会得到一些“鼓励”。就魏曼曼就读的高塔市第一中学来说，她们这一级总共在社会实践里得到了六个“鼓励”：三个普通学科夏令营推荐，两个特殊学科夏令营推荐，以及一个首都星地球大学的保送！

最后一项在他们学校的星网空间里足足飘了一个星期，获得者林松在整个年级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问为什么？换你被每科老师和家长天天“你看人家林松……”教育一年试试。

与他相比，魏曼曼获得精神之星夏令营就不那么引人注意，毕竟这个名额在精神力测评考试时也可以得到，虽然概率非常小。

可是现在她的精神力源破损，如果不能恢复，好容易争取来的名额恐怕就去不了了。想到这里，魏曼曼叹了一口气：先尽力恢复吧，实在不行，推荐其他同学不知道可不可以，总不能浪费。

这么一想她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大概看了看辛明星星际原始种动植物保护基地的资料，就出门了。

大概是因为周日，楼道里很安静，从四楼走下来只在楼门口遇到了一楼的费奶奶：“曼曼今天要出门吗？”

“嗯，去给妈妈扫墓，顺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