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缝的寒气激得瑟瑟发抖,神智却清明无比,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这是梦?
席向晚悄悄地将手探到另一边手臂上拧了一把,疼得微微皱了一下眉毛。
好在她活了三十来载,修身养性,心中惊骇的同时,面上却一点也没显露出来,反倒是安抚身旁的邹婉月道,“我没事,只是不知这明明是供人走路赏莲的地方,怎的如此湿滑。”
邹婉月心中一惊,更紧地抱住席向晚,小声道,“阿晚別怕,下次若我们再来,就带多些人,让他们在后面跟着看着便是。”
席向晚点了点头,冷得又打了个寒颤。
这令人几乎连血液都冻了起来的寒冷令她无法再欺骗自己这是自己的梦境或者幻觉。
席向晚清清楚楚地记得,作为樊家老太君的她刚刚还在自己嫡长孙的满月酒上,笑着谢恩接下了皇帝令三皇子亲自送来的大批贺礼,又听朝中数不清的官员们声声贺词不绝于耳。
当时樊家的声望之高,就连皇家也不得不略低一头显出讨好的态度。
可大约是将近不惑之年,席向晚居然在孙子的满月酒上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就已经被邹婉月抱在怀里了。
席向晚记得自己落水这时,还没来得及及笄,十四岁出头一些的年纪,就因为这次的风寒落了病根子,养了一两年才将将好起来。
既然她尚未及笄,也就是……她的亲人、席府全家,都还好好地活着!
席向晚才想到一半,邹婉月的惊呼声打断了她,“阿晚,我们快往那边走!”
远处马蹄声渐近,听起来似乎有人正在策马奔来。荷塘一边本就是马场,一墙之隔,也许是有人一时兴起跑错了路。
“你这一身衣服都湿透了,绝不能让人看见的!”邹婉月努力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席向晚,焦急地向后张望,“思沅怎么还不回来?”
“别慌。”席向晚站起身来,一边脚踝钻心的痛,想来是刚才跌入荷塘里时扭着了。她借着邹婉月的搀扶勉强站稳,小声对她道,“別怕,我们往那处走,有块大石头,应该能挡住你
我。”
邹婉月抬眼一看,不远处果然有一处假山景观,那石头两人多高,挡住她们两个女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兴许是席向晚的声音太过镇定,邹婉月也跟着平静三分,她小心地扶着席向晚往假山那头走去,两人互相搀扶着悄无声息地倚着假山站好了。
马蹄声来得很快,几乎和她们一前一后。
“瞧你带的这是什么路?”有个少年调笑道,“这地方跑马还不得吓坏几个千金闺秀的?”
“走错就走错了,”另一人不以为然,“反正也没人,从这中间穿过去便是。”
这几人年轻气盛,说的话也令席向晚忍不住笑了笑。
可紧接着,他们的下一句就让席向晚笑不出来了。
“哎,那假山后面是不是也长了什么花花草草?怎么看着后面老有东西在晃?”
席向晚和邹婉月同时低头一看,那假山石上有不少的孔眼,正好能从对面一眼望到这里。只是这些孔洞不过两指粗细,少年们倒是看得仔细。
“我去看看。”又一人开了口,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席向晚听着就觉得两分耳熟。
邹婉月小心地弯腰从孔洞里看了眼,吓得面色煞白,“那是四皇子和他的陪读玩伴!”
四皇子……那就是下一任的皇帝了。
席向晚伸手捂住邹婉月的嘴,朝她轻轻摇了一下头,待对方安静下来,她才低头整了整自己半湿的衣衫,往外走去。
邹婉月愣了一下,正要伸手将席向晚拽回来,就听见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席向晚才艰难地忍痛跨出了一步,就和绕过假山石的少年面对面撞上了眼神。
少年穿着一身红色曳撒,衬得他俊美无俦,高眉深目往下,是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他脸上表情冷冷淡淡,一丝笑意也看不见,令人望了就遍体生寒。
席向晚恍然间似乎想起了这人几年后的模样,弱冠后的他,连敢直视他眼睛的人都少了。只因那双眼睛无论看向哪里,哪里就是血流成河……
不过短短三年,他就从默默无闻走到权倾天下,又日落西山掉了脑袋,是十几二十来年后仍然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首辅之一。
谁能知道,这个人的崛起和落幕,都这么快?
“宁端,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