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时就直截了当地宣布了自己要去天坛的消息。
“昨日夜里我梦见了先帝。”四皇子疲倦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道,“父皇……先帝他手中持着一卷诏书,问我为何还不去祭祀他,我实在是看得心中难受,想着已经许久不见先帝了,明日便启程去天坛看望他吧。”
这话虽然说得云里雾里还搬出了永惠帝的名头,可能站在朝堂上的,大半都是人精,能听不懂四皇子话中意思的还是少部分了。
去天坛祭天?又不是天灾人祸或者要出兵打仗的时候,更不是册封皇后和皇长子出生!
以四皇子眼下的地位时间来看,他带人去天坛,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手持遗诏、光明正大地从“储君”晋升为“新帝”。
金銮殿中顿时一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许多人连呼吸都给屏住了。
这一片死寂之中,宁端却出了列,他面无表情道,“臣愿护送殿下前往。”
四皇子面上欣慰,“副都御使是先帝最信任的人之一,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我去天坛,少说也要三天的时间,这期间,便由你代替我和先帝留在宫中,同其他三位辅臣一起处理些繁杂的政务吧。”
这下听得懂的人心里都门儿清了:这一君一臣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今日才拿出来唱双簧给百官听呢。
宁端率先一站出来,想要再喊反对的人都落了后,四皇子再一开口,反对者们就连再争辩一番京师治安在这几日内交给谁来维护的资格都失去了。
后头反应过来,再怎么唇枪舌剑,也都是落了下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子将事情拍板定了下来。
储君要去天坛祭天登基,这对大庆来说也是几十年一回的大事。告示一经张贴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汴京城就都知道了,仍在快马加鞭往大庆的其他州送去。
席向晚听到消息时不由得笑了笑。
算不上铤而走险,但看起来四皇子还是个喜欢风险赌博的人。只是不知道这几日的时间,宁端在宫中会不会有危险。
“姑娘,外头街上好热闹!”碧兰兴冲冲回来道,“说是四皇子殿下今日过了巳时便从宫中出来,出去的路上大家都能看得见哩。”
“胆儿忒大。”席向晚轻声嘟囔着,将手中信件折了起来,又将随信寄来的一枚金色腰牌收到了手掌心里。
她不由得想到,四皇子要去天坛的消息席府中的下人都知道了,那么四皇子最希望能动摇的那几个人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汴京城的另一头,朱公子正急得跳脚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差点就冲到五皇子府里头去问他为什么不在早朝的时候直接阻止四皇子,又或者想想办法,让四皇子这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而樊子期却是昨日早朝结束就立刻听闻了四皇子的这个决定,他思索了一宿四皇子的用意,最后还是确信这个年轻的皇子可能是因为担心兄弟们联手对付他,才会采取这项冒险的举动。
宫变那一日时,京师内只有四名皇子:六皇子逼宫失败被捕,四皇子拿到遗诏,大皇子和三皇子则是那日出宫太早,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但剩下的两人,却比前两位被甩得还远。一个是随工部外出办公的二皇子,再有就是一直在外替皇帝当钦差的五皇子。
可就在不久之前,二皇子和五皇子已经陆续回到了汴京城里,其中五皇子甚至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间点上刚刚敲定了和朱家嫡女的婚事。
这些对尚未坐上帝位的四皇子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
樊子期想不到其他缘由,只能从最合理的角度推断四皇子是有些孤注一掷了。
照例和诗澜说过话后,樊子期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内,他边仔细地在盆中净手,边问道,“天坛那头……有人吗?”
始终跟在他身边的下属自然知道樊子期问的是什么意思,他点头答道,“有几个,我稍后取来给公子过目。”
“先给我说说。”樊子期认真地垂眼搓洗着自己的手指和指甲缝,即便它们看起来一尘不染,他也仍然觉得上面沾着什么见不人的东西,“……天坛上面,有着皇家的太庙,是不是?”
“是。”下属道,“太庙一分为二,一半是尼姑,一半是和尚,隔山相望。永惠帝驾崩后,他的后宫和原先的皇贵妃高氏都被送去了那处。”
樊子期笑道,“那些大和尚说的话,想必分量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