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合适的助手而言,她同样能默契地帮助兄长;作为一个普通女孩来评价,容貌、性格与人品都无可指摘;即使作为东皇重工从光华大学聘用的科研部研究员来考量,她的能力也与星瓒同属毫无悬念的上阶的第一梯队。任谁都忘不了她一日日里沉着地处理着上下排列的三四个屏幕上投放的代码时的神情——平日里与她和星瓒嬉笑着、眼神灵动的女孩,每当工作时,都宛如天降的神迹。分明只比自己年长了五岁,严肃时的神情却像比自己多活了漫长的一世。
若要她评价的话……那是,何等令她仰视的女子。
星瓒在不少时候是会透出阴郁乖戾的;而月河香也永远是温静平和的。那便是在她眼中,这两个女孩之间最大的不同:一直独来独往、显然也有着与星瓒一样伤痛过往的她却不曾被砥砺成星瓒那样的性格。与其说星瓒那般过于早熟、以高维生物一般的审视目光打量着身边每一寸空气的习惯是异常的特殊性,月河香也的某种特质分明更加可称为是“特别”的。
但那种被忽视了太久太久的特质,却在舌根打着转,难以用语言吐露出来。答案,却又是这样的呼之欲出。
“——早上好。璞毓在想什么?这样皱紧着眉头。”
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一只手。哥哥的手。
哥哥的,筋骨分明、既能握“刀”又能握“笔”的手。
……称谓不知何时很自然地从“兄长”变成了“哥哥”。大概是因为他很少用这样的动作来触碰我的肩膀吧。哥哥并不喜欢肢体接触。而他这样的放松着的动作,让我自然而然地知晓,现在的他是可以撒娇、提出私人问题的我所依恋的哥哥;而不是我要普通古代武士辅佐大名一般侍立在旁、竭尽全力配合他完成所有的科学研究与相关事务的,我所崇敬的兄长。
但无论哪一个,都是我爱慕着、想要让他感到“离开璞毓就肯定不行呢”的温皑云。
转过头,笑靥如花地面对着装束简单的哥哥,有些走神地答非所问:“早上好。今天也一样要去找父亲呢——”抬手指了指拇指上的通讯终端,“哥哥可以和我一起去。既然都来了。”
和兄长一同走在通向父亲的书房的走廊中,高跟鞋的底面在大理石地面上轻轻碰撞出脆声。
连这样的声音,都与小时候的记忆的原貌,能够重合上。
依稀记得小时候的每一天,也都是像此时一样,与比自己高出了一头不止的兄长一同向父亲的书房走去,开始日复一日的、仿佛只为了这已经打响了一年多的战争而准备的知识的演练。
她还记得,自己在那时的、如今想来有如梦一般的日常里,也是如此微微侧首仰头看着兄长发问。
“哥哥,像父亲一样喜欢所谓的‘科学’与‘世界的真相’吗?”
他轻笑着反问:“璞毓不喜欢吗?”
“哥哥如果喜欢的话,我就帮助哥哥一起去得到它;哥哥不喜欢的话……”她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那我就也不喜欢。”
“那么如果我说,我并不是‘喜欢’它,但我想要了解它、而且想要知道父亲喜欢它的缘由呢?”他的目光虚无地穿过了走廊尽头的门扉。宛如要用它穿透坐在书房中的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性的胸膛一般。
几乎是不加思考便脱口而出的话语,冒冒失失地飘忽进了听觉之中。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好像也已经晚了。沈璞毓几乎恨不得转身夺路而逃,却只能故作镇定下来。
“哥哥,很喜欢香也姐。”
“是啊。”语气是斩钉截铁、毫无迟疑的。
“可是……哥哥更倚重星瓒啊。”
“喜欢和倚重是毫不相干的两种情绪。”显然,还经过了深思熟虑,很清楚自己对于两个女孩应该有怎样的区别对待……
“……对了。我已经让星瓒回来了,如果可能的话,带着‘那个人’一起。”他转过身看她,补充一句,眼神让义妹瞬间知道了“哥哥”在这一刹又变回了“兄长”。
“那个人”。她并不追问那是谁,因为早已知晓。比起月河香也在兄长迟来的解释与红叶的侦查之下才知晓了一直以来与星瓒沟通着的“来自地面上的某个人”的存在,她倒是一早就与哥哥一同推测出了这个人的存在。比香也更进一步的是,她那在兄长身边时便分外灵敏的大脑突然灵光一闪,提出了一个似乎处在所有人的盲区之中的问题:每一次借助于列奥尼达引导的星瓒的大脑的演算,由于完全由星瓒的大脑线程完成、在东皇重工的内部网络中传输,便不存在接入了地下东方联邦的互联网、在地下世界泄露的隐患,反倒是因为全部指令都发向东皇重工派向地面的无人机甲、或是从地面军队缴获来的机甲,网络便是直接接通了地面网络;能够与信号加密能力超越任何现有计算机的列奥尼达成功达成通讯的计算机,能够是什么计算机?
——东皇重工几乎可说是有恃无恐地将列奥尼达接入了地面的互联网。即使原本是指挥无人机动机甲部队的信号被截取,东皇重工亦是高枕无忧:一则是机甲部队的无人化使得机甲被敌方损毁的损失被克制到了极为低廉的水平,二则是所有人都确信被截取的信号无法被破译,更遑论被追踪来源:与传统计算机的算力堪称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