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扼腕长吁道:“桢良媛这话说得不是,若说贪得无厌,当真是轮不到鲫鱼来担这个虚名,连我都要为它们叫屈呢。”
她二人在这亭中说了好一番体己话,也不过须臾片刻,便瞧见岸边一行人往九曲长廊上来,大抵是瞧见了亭中情形,便伫步在长廊上不再往她二人这边来,瞧着大约装束,似乎是哪一位嫔妃,一时也算相安无事。
直到那一行人洋洋洒洒又喂起鱼食来,因瞧着身侧的徐杳流露出几分乏意,曹凝君便想着亲自走一趟,徐杳亦由她去了。
“人人都要来喂一口,岂不将这些鲫鱼害死了,”曹凝君一段腕半搭在宫女晓暮手上,还不到九曲长廊上一行人跟前,便出声制道,近前辨出竟然徐姬和徐小仪二人,“徐姬是修佛的人,当真忍心生灵涂炭不成?”
一侧的徐青颦迎面上来,讥讽道:“你不过位居区区正五品良媛而已,如今攀了襄姬,便开始班门弄斧,专拿一些荒谬教条妄图来管束我姐姐不成?”继而啐一声,“当真是小人嘴脸,不过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我同你这样的人不一样,断然不会再同流合污。”
因徐青颦嗓子清亮,是以这边的动静不小,到底还是引了徐杳款款行至,一双手合在腰前,正好映着一块白玉腰佩,愈发衬得十指纤纤玉笋红。
“初见你时,你便是这样伶牙俐齿。原只当你年岁轻一些,半载过去,你却依旧不见长进。”
徐青颦“嗤”一声:“襄姬不过同我一般无二的年纪,这会子充什么长辈的派头。我虽一直同你不曾相与融洽,却也容不得你同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为伍。”
徐杳心下一时教她这话弄得啼笑皆非,这徐青颦当真也霸道,依她话里的意思,她不愿同自己交好,便也容不下自己同旁人交好,实在是过分无理取闹了一些。
“青颦,你且收敛一些罢。”徐眉黛吩咐身侧宫女收了鱼食,这才上前攥了攥徐青颦的袖口,禁不住劝阻道。
“桢良媛也不过是出于好意,徐小仪切莫要会错了意,您大人有大量,奴婢人微言轻,只求您日后莫要再与桢良媛为难了。”偏偏晓暮这时候见桢良媛面色愈发苍白,心下难免忧心忡忡,到底还是一改往日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模样,斟酌至今才大着胆子上前一步。
徐青颦本就被徐眉黛落了面子,见她偏袒起徐杳来,心下本就忿忿不平,便将矛头对着晓暮,厉声斥道:“流云轩养出来的宫婢竟是这般以下犯上吗?当真是反了你了!”下一瞬她阔步上前,手掌微抬,分明是要掌掴晓暮了,不曾想曹凝君陡然半边身子挡过来,她这时候心下也算泾渭分明,她虽跋扈,却不愚昧,她欲抑住手,一时却收不回势,尤其是在徐杳面前。
最后她这一巴掌堪堪还是捱到了晓暮的耳鬓,刮下一缕碎发,晓暮顿时狼狈得紧,然而正是因为曹凝君这一陡然的动作,徐青颦脚上不由得踩上了曹凝君的裙裾。
下一瞬只见曹凝君眉头紧攒,手上捂着肚腹,直直地往后头栽去。
“噗通——”水花飞溅,连日光也愈发鼎盛起来,青天白日里尘世纷扰。蜿蜒曲折的九曲长廊,故而黄杨纹板十分狭窄,然而落水得却并非曹凝君,一袭碧烟杨柳色,那是晓暮今日所着的衣裳,此时却几乎快湮灭在千鲫池里,继而便是连连呛呛的咳声。
“我不曾生过一丝碰桢良媛的念头,是她自己非要迎上来。”徐青颦退了一步,“姐姐,你明明看到了?”她这才慌了神,“对不对?”
徐眉黛这会子哪还顾得上徐青颦,稳住身形朝身后的宫人们吩咐道:“可有习得水性的,若将人捞上来,重重有赏。”见惊鸿殿和兰若轩的人皆无一人应答,徐杳在一侧顿时怒不可遏道,“去叫侍卫过来!”
一时间众人便急闹哄哄往千鲫池的岸边散去寻侍卫了。
继而徐杳剜了徐青颦一眼,便再不睬这姊妹二人,吩咐鸢尾道:“还不快去请太医。”侧首对着豆蔻疾言厉色:“传我的命令,去抬轿辇来。”末了不忘添一句,只因关乎轿辇据燕宫宫规上所书,惟有正三品婕妤及之上方才可用,“倘若有人不从,只说我得了陛下的口谕便是了。”
这才矮下身子去瞧踉跄跌下的曹凝君如何,适才覆上她腹间的手背,另一只手去扶她的颈脖唤她,却见她煞白一张脸,双眸紧掩。
流韵轩
秋月映帘笼,悬光入丹墀。不知不觉,乌泱泱的太医内殿会诊,已然折腾到暮色四合。好容易稳了胎像,偏偏桢良媛依旧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眼下开了药方只待煎药。
徐杳这才自内殿挑了绣帘出来,但见外殿众人大多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唯独殿中央跪着徐青颦一人,原本垂头丧气此时见她探身出来旋即露出几分喜色,末了又是一副前所未有的戚戚然,奈何上首那位神色阴晦莫名,而徐眉黛大概是先时为了自己这个亲姊顶撞了建安帝,遂被撵到殿外去了。
徐杳心下倒是十分惋惜,好一对亲密无间的姊妹俩,竟无端端教人生出几分怆然之感。
不曾想她“嗳”一声,稍稍欠了欠身:“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