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吴尚宫去世后，王建的身体就每况日下。在评会上，他忽感浑身乏力，就这样径直昏了过去。

躺在床上的王建有些虚弱，朴守卿与知梦都在一旁，他淡淡的笑了笑，道：“就要这么走了吗？”

“走什么走啊！”朴守卿反驳说，“这可不像您说的话。”

人之将死，王建竟觉得平静，王位就像枷锁，将他深深禁锢，让他丢了爱人，失了幸福，现如今就要自由了吗？

“我一直是为了什么活着呢？”

“殿下您开创了新国。”知梦答道

“新国？这个高丽能永恒吗？”

二人没有答话，王建又道：“正胤与老四，就拜托你们了。”

“高丽能不能永恒，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向您证明，您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是朴守卿作为大将军，却更是作为朋友的承诺。

“知梦，那孩子，去把那孩子叫过来。”

姜萤来了天德殿后见王建正在小憩，于是便在一旁烹茶，王建闻了茶香，幽幽道：“这不像是秀莲教你的。”

“殿下您醒了？还好吗？”姜萤停下手中的活，凑近了问

“我就要死了。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吧？可否，唤我一声父亲呢？”王建的语气带着恳求

姜萤目光转向一旁，显得有些无措。

“还在为你母亲的事，怨恨我吗？”

姜萤垂下眼帘，答道：“奴婢不敢。”

“这样可不像她的女儿了，她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姜萤忍不住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天德殿压抑到有些悲伤的氛围感染到了她，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话，恨他吗？恨过的，恨他不顾虑母亲的感受甚至无视还在母亲腹中的她。

可是，只要他说话稍稍和蔼一些，姜萤好像对他又恨不起来了。他那样的慈祥，不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吗？

“左手第二个柜子，打开它。”王建缓缓道

姜萤转身走近，打开柜子，只见一块锦帛，四四方方的叠着。她伸手一拿，没有打开，回来放到王建身旁。

“拿着吧，这是给你的。”王建闭了眼道，“这是我亏欠你的。”

“小萤呐，你不像王宫里的孩子，既势力又冷血，有些事，真的不适合你。”

姜萤无从回答，只道：“宫里还是有很多善良的孩子的。”

王建笑了笑道：“是吗？看来与你的哥哥与弟弟们相处的不错。”他顿了顿又道：“小萤，以你的性格，报复是不会让你快乐的，做回你自己吧。”

“相信秀莲和你母亲也一定是这么想的。而且，对敌人最大的报复，是不让她如愿，既然她想毁掉那个天真善良的你，那你就更应该活得漂漂亮亮的。因为你是寡人的女儿，所以才会对你说这些的。”

姜萤握紧衣角，低着头，难道真的是因为血脉相连吗？榻上的人一眼便看出，自己因为这些事在烦恼。

想想当初自己说过的话，让王后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殿下吗？可那是她的父亲啊。

王贞吗？那孩子有什么错要替他母亲受到惩罚？

王尧吗？就算他觊觎王位又时时为难阿昭，可阿昭到底还是把他当兄弟的，若是他死了，阿昭怕是也要难过的吧。

可她不想阿昭难过，因为比起报复王后，她更想让阿昭开心。

“我会考虑的。”想了好久，姜萤抬头回答道，不一会儿她又道：“可是打王后的事，我不后悔。”

王建笑了笑，道：“寡人不是也替你撑腰了吗？”

忽然他一阵急促的咳嗽惊得姜萤连忙上前想替他把脉，王建反手握住她，道：“如今，为寡人做最后一件事，去找正胤回来。”

“我……”

“寡人知道你做得到的，因为你是她的孩子。”

“好！我答应您，但是您也要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明明到嘴边的两个字，姜萤又活生生的咽了回去，果然还是没有准备好啊。

王建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恍然间，除了那个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另一张相似的面容也逐渐浮现，可王建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人。

“那叫萱草，与我的名字一样。”

“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我是不是也可以让人忘记忧愁呢？”

“那为何不叫合欢？”

“哈哈哈，你说得对，不然我改改？”

那些他原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此刻却那么清晰，她是让他忘记过忧愁，却也带给他痛苦。

比如说，隐瞒她是巫女的事。所以自己开始冷淡她，只不过是想听一句解释。还有她被冤枉的事，只要她辩解，自己一定会信她的，可是她没有，只留了一句“你若无情我便休”就走了。

原本他知道了姜萤的是自己的女儿后，不打算让她与老四成亲的，毕竟一个巫女，不可控性太大，可是再想想，她不仅仅是巫女，更是自己与阿萱的孩子啊。

而且这偌大的王宫，他二人若是可以作伴，便可以不用那么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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