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赵破奴之后，霍去病又陷入了沉思。

他刚才对赵破奴提到的弱水，今天被称为黑河，换句话说，就在此地，即焉支山的西侧，他们从石羊河流域切换到了黑河流域，石羊河流域属于休屠王，而黑河流域则属于浑邪王了。

刚才在焉支山上，他极目远眺，已经看到了西北方向那片平坦的草原。用今天的话说，那就是黑河形成的张掖绿洲，这片绿洲特别宽大而丰饶，那里已经是浑邪王的地盘了。

今天从见完斥侯开始，他就一直在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焉支山的西边，只要往北一绕，就是现成的河西走廊，如果回兵，沿河西走廊向东南走即可，这是最快的路径了。

然而，就此回兵吗？他转战了三个小国，可还没有见识到匈奴人的主力呢！他很清楚，陛下给自己一万人，是让自己来找机会突袭的，并不是以歼灭主力为目的，现在自己转战八百余里，迫降三国，创造了敌境内作战的最远纪录，可以说，陛下最初设定的作战目标，已经完成得相当漂亮了！

这是他第一次以将军的身份领兵，跟舅父当年第一次以将军身份领兵一样，都是统御一万人马，舅父那一战是奇袭了龙城，如果自己现在回兵，差不多就是舅父那一战的再次翻版。

对其他人来说，能做卫青的翻版，还不够满足不够骄傲吗？何况才刚刚十九岁呀！可是霍去病本人，却恰恰不是如此想的，他心里面的声音在说，“我不想再做舅父的翻版了！突袭战，上一次我已经模仿过了！这一次，我想找到匈奴人的主力，跟他们好好的正面对决一次！”

休屠王的主力在哪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追上来？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现在浑邪王就近在眼前！

“只有骑兵不到半日的路程，为何不打呢？打不着休屠王，打打浑邪王不也很好吗？”

一方面，霍去病只有十九岁，正所谓年轻人心性，他反正不嫌事大！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最最普通的男人，十九岁不也是他们一生中胆子最大、最能没事找事的年龄吗？你别看有些男人中年以后毫无棱角，那是被生活磨炼得成熟了，或者说是心气已衰也行，其实放到二十年前，他们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何况是霍去病这种心气极高、无所畏惧的性格呢！

另一方面，如果霍去病不是卫青的外甥，如果他不是从小把这个舅父看成父亲，那么他不做翻版卫青的想法也可能不会这么强烈。其实每一个年轻的男人，心里面都有一个天生的对手，那就是他们的父亲。而对于父亲从崇拜到挑战的心理过程，也是几乎每个男人都要经历一遍的，这其实不是坏事，试图超越父辈，这是男人的血性，也是推动一代代年轻人不断前进的一项重要动力。

于是，第五天的作战计划就这么决定了：“不回兵！过焉支山继续向西北，到浑邪王的地盘里再去搅它一搅！”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时汉军已然拔营出发，顺着那条新命名的马营河一路奔向弱水，然后又沿着弱水干流一路扫荡，边走边打，从东南向西北，穿越了第四个小国。

事实上，今天穿过的不止是一个小国，而首先是浑邪王自己的常驻地，也就是王帐所在地，名为鱳（le）得。再往西的那一片，才算是他属下的小国。换成现在的地名，鱳得就是现在的张掖，汉军今天向西一直到达了高台附近。这一天连走带打，又是三百余里，这片草原确实是比前几天的都要更大一些。

可是，这里仍然没有找到精壮主力！也就是说，浑邪王的主力也已经集结走了！

他们去哪儿了呢？审问俘虏的结果是，主力早就集结了，本来一直就集结在这附近，但是，前两天突然向东开拔了！

霍去病仔细推想了一下，已经是明白过来，四天前自己进攻遬濮国后，浑邪王应该是也得到了消息，他立刻率主力东下，是想把自己堵在他的领地外面！然而他却与自己错过了！怎么错过的呢？只能是在焉支山一带！自己前天是从焉支山南面绕过来的，而浑邪王的主力，应该是顺着河西走廊的主路，也就是焉支山北面去找自己的！

霍去病推想的不错，说到底，浑邪王之所以率领主力倾巢东下，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霍去病会这么快就打到了焉支山！更没想到霍去病居然还是从焉支山的南面绕到了焉支山的西面！当然他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霍去病到了焉支山居然还不回兵，居然还有胆子更往西打，一直打到了自己的地盘里！

想通了此节，霍去病的心中颇有几分得意，“老窝被人端了，浑邪王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呢！也许他要到明天才能知道消息，届时他恐怕会捶胸顿足痛悔万分吧？”

“当然，老窝被袭，浑邪王肯定会紧急回兵来救，只可惜他不能一下子插翅飞到，至少需要一到两天，那么，是不是应该趁此空档，干脆再袭他一国呢？”

想到此处，他立刻命令继续审讯俘虏，他必须汇总一切信息，尽快决定明天的安排。

审讯俘虏其实也是个技术活，比如，必须对多个人拷问同样的问题，他们才不敢弄虚作假。从今天俘虏口中得到的情况来看，此去再向西，河西走廊就以戈壁荒滩为主了，虽然也有稀稀落落分布着的绿洲，但是规模都不算大，只有在三百里之后，才会有一片比较广阔的草原，那是浑邪王属下的另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