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可惜医棚内伤亡惨重。
流民死伤人数达四百,军医药童一死七伤,伤势最重的是颜明。
他背心中了一刀,重伤濒危。
邵箐赶到的时候,他正被抬进距离医棚最近的营帐,外伤最精湛的马军医刘军医肃着脸紧随其后。
寇月跟到床前一丈被劝停,回头看见邵箐,两行泪流下:“我错了,我错了,……”
她愣愣地,仿佛失去了心魂。
邵箐忙问:“颜明怎么样?”
胡须斑白的马军医眉心就没松开过,摇摇头:“危矣。”
虽止血及时,没有当场血尽而亡,但这样的外伤,凶多吉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此时刘军医已将颜明背后衣服剪开,正清理伤口。邵箐一看,伤口在后背中部,很深,仍在不断渗着血。颜明双目闭阖,面如金纸。
她心下一凛,这种伤势,在如今确实九死一生。
邵箐定了定神:“请诸位全力施救。”
急也没用,她吩咐闲杂人等一律退出,以免打搅军医施救,拉着寇月,“月娘我们先出去,莫要妨碍马大夫他们。”
寇月当了半年药童,道理也懂,喃喃“是我不好”,跌跌撞撞随邵箐而出。
“月,月娘……”
谁知这时,颜明眼皮子动了动,半睁开眼,唤了一声寇月。
寇月立即回身:“颜大哥!”
所有惊惶所有恐惧,俱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她扑跪在颜明床头,呜呜哭道:“我错了,颜大哥我错了!”
实际救小孩应不错的,但颜明重伤濒死,她又觉得自己大错特错,迷惘,恐惧,通通随眼泪奔腾而出。
“不,不你没错。”
颜明声音很小,他艰难地喘息着,笑了笑,道:“六年前,若非你救的我。我,我早就毒发伤重而死了,如何,如何苟活到今天……”
她就是这般良善的,一直都是。
颜明的肯定,让寇月崩溃大哭:“颜大哥,颜大哥你不要死,呜呜你要好起来……”
“会,会的。”别伤心。
颜明声音越发虚弱,他嘴唇动了动,后面的话却没说出来。
他现在还欲言又止,寇月哭道:“颜大哥你要说什么?你快说呀!”
颜明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睑,定定看了一脸泪痕的寇月片刻,最终轻轻道:“月,月娘,若我不死,能,能向你兄长提亲么?”
他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
这一刻颜明,一张苍白的脸陡然迸发光彩,在他的眼眸中,邵箐看见了深沉的恋慕。
如沙漠旅人见绿洲,充满希冀仰望,又害怕眼前不过是海市蜃楼。
邵箐震惊,她这才知道,颜明喜欢寇月。
不,应该不是喜欢,这是多么深沉的爱意。
自己其貌不扬,年纪也偏大,而爱慕之人另有心上人,他深深掩下情感,默默守护,从不轻离。
她欢喜,替她欢喜;她失意,与她一同伤悲;她遇人不淑黯然神伤,他鼓励她,帮助她,助她重拾欢颜。
若非垂危,他大约也不会吐露心声,贸然冒犯她。
挚爱,不外如是。
邵箐眼角微微湿润。
事实上寇月也是愣了,颜明呼吸渐轻微,眼皮子开始抬不起往下坠,她回神,大声道:“好!我愿意!”
她眼泪决堤:“好!颜大哥你一定要醒来呜呜……”
颜明眼皮已将要阖上,闻言立即跳了跳,可惜到底没能睁开,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几无声音的“好”字。
“颜大哥!”
……
邵箐把寇月劝出去了,后者捂住嘴无声抽噎,惊诧,感动,最多的是深深的担忧恐惧。
“别慌,存山会没事的。”
邵箐嘴里这么劝慰,实际心里完全没底,只好祈祷颜明吉人天相,好歹熬过这一关。
好在天随人愿,颜明几度垂危挣扎了两天两夜,他醒了,好歹是熬过来了。
太好了!
邵箐目送寇月扑向床头,二人无声凝望,她吁了一口气,悄悄退出去不打搅。
虽此前完全没想过,但月娘不是不能接受颜明的,回忆颜明虚弱带喜的眼眸,她微笑。
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年恋慕修成正果。
很好很好的。
……
说实话,邵箐被颜明的情意触动了,最美丽的情感,从前她一直以为只存在童话中,没想到身边就有。
她百感交集,非常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咦?算算日子,魏景该回来了。
嗯,等他回来给他说说呗。
攻入金牛道的借口也有了,接信后他应该很高兴的吧?
……
事实上魏景确实在往回急赶,但他的情绪远没有邵箐以为的好。
连连挥鞭,他眸色阴沉,神色绷紧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