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胆大的夷族首领竟只身前来,在丛林间灵活得如猴子一般的他借着夜色遮掩,成功避过附近的明暗哨岗,逼近平陶营外。
再往里就不行了,他需要有人引见,而恰恰好,他记得庄延是平陶县令身边的人。
……
“禀主公,今有夷族首领蒙莫来投,他说有重要消息可告知主公。”
脸色尤带惊吓后的青白,庄延不敢耽误片刻,他直奔主帐请见。
“哦?把人叫进来。”
魏景挑了挑眉,对比起这相投的夷族首领,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重要消息”。
……
夜色中,一个异族男人悄悄被引进主帐。他只比魏景矮小半头,头帕插了彩羽,一身黑底彩绣的色彩斑斓的圆领短袍,浓眉大眼,三十出头年纪。
魏景认得对方,就是白日刚交战过的二蛮首领之一。
他端坐上首,淡淡看着对方:“你欲投我?我如何相信你,又为何受你相投?”
很直接,很现实的问题,蒙莫也爽快,朗声道:“我只身入你兵营,足可表明诚意。”
没错,他一个人来的,要是魏景翻脸,立即拿下他杀了,死了也白死。
蒙莫道:“我不知县尊意欲何为,但我能全力配合,只求县尊若要诛蛮,还请去濮存夷。”
从昨日开始,蒙莫一直抱着怀疑谨慎的态度,收缩兵力尽量处于后方,冷眼旁观。
下午的突围,他不像伽罕那般认为族人勇悍,故而成功脱身,他觉得,那名年轻的县令是故意放走他们的。
这般围而不歼,对方意欲何为?若是所谋甚大,自己的族群需要和濮族一样死磕到底吗?
夷族和平陶的仇怨远不及濮族,之所以同意合兵,无非利益被侵犯心有不甘罢了。现在发现另一边风险要大得更多,心生退意才是正常。
蒙莫远远眺望魏景,他对这个年轻男人极为忌惮。
可是贼船上了可不好下,左思右想,他决定投魏景,或者说合作也行。
他直觉,自己知道的东西应是魏景想要的。
“我愿与县尊歃血为盟,我族从今绝不出山掠劫商旅,与平陶和平共处!倘若县尊再助我除了濮族,此后,我愿供县尊驱使!”
歃血为盟,在西南蛮族眼中,是一件极神圣的事,一旦立下绝不可违。
魏景站起来:“若你带来的消息确实让我感兴趣,接受你的相投,未尝不可。”
……
时间回溯到傍晚。
濮夷二族败军一路逃出数十里地,将敌方甩得不见踪影,惊魂未定这才停下略作休整。
来时五千多的合兵,如今只剩下不足四千,损失三分一,且濮人占大多数。
族中壮丁一下子少了近一半,伽罕面目狰狞:“我必要将那姓杨的碎尸万段!还有高陵那鲍董二贼!”
狠话放了,但实际操作却千难万难。战,战不胜;甚至如今想出山掠劫,都极为忌惮。
没有那么多族人可以继续牺牲了。
一个脸上花了彩色花纹的男子阴恻恻道:“伽罕,我有一策。”
花纹男瞥了眼就坐在不远处的蒙莫等人,凑在伽罕耳边,低声说了一阵。
伽罕双目立即迸发出异彩:“好!好计策!”
他急急回头吩咐:“去,去请了巫医来给那男的诊治,务必救活!”
这男的,说的就是正昏迷的袁鸿。
一直垂眸不语的蒙莫,眸光闪了闪。
……
“他们交谈十分隐晦,我听不到具体计策,只不过伽罕十分笃定,说要一石二鸟,让鲍忠董度乌沙不保,让你锒铛入狱,赔上小命,牵连全家。”
蒙莫很爽快说完,又十分肯定地对魏景道:“这话肯定是真的,你们杀了那么多濮人,伽罕若不复此仇,他首领的位置就坐不下去了。”
“那男的也是好运,心脉偏于常人,箭头还被卡在两肋骨之间,伤势看着厉害,其实不重,最多养十天半月,就能好全了。”
那确实够命大的,不知正为妹婿的“牺牲”而哭泣的寇玄若知道了,会有何感想?
“让鲍忠董度乌沙不保?让我锒铛入狱?”
袁鸿未死落入濮人之手,魏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此人虽是隐患,但知道的事情其实很少。他虽知魏邵二人自河滩而来,但也仅仅曾就此和真杨泽的河滩杀人案联系在一起罢了。
来平陶的路上,由于寇玄的有心防备,他甚至不了解当初大范围搜捕的正是黔水登岸者。
如今的他绝无可能造成威胁,相反,倒很可能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魏景挑了挑唇,黑眸中闪过一抹满意的光芒。很好,他直觉,谋取高陵的关键转折即将出现了。
韩熙陈琦对视一眼,也精神大振。
魏景随即问:“你常年与濮人比邻,依你所见,伽罕有何依仗?”
“濮人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