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央抬起头看向沈度,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沈度也不说话,姬央只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儿门道,她举目往四周看去,只见所有人都仿佛饿狼一般盯着老赵头手里的米糕。
这些人饿太久了,一点儿米糕就足以让他们杀人抢夺,不是为了他们自己,仅仅是为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也会让做母亲的变成饿狼的。
那老赵头也是个人物,要不然也当不得这群人的领头人,他将米糕还了些给姬央,“够了够了,我家这几口也要不了太多,公主还是分给别人吧。”
其实那点儿米糕老赵头一个人就能吃下,更不提还有他那两个媳妇和三个孩子。
姬央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老赵头,知道自己是思虑不周了,可这也怪不得安乐公主,她可没有过这些经验。
姬央往后一退,让玉髓儿扶着她往马车上一站,她不过略略眺望了几息就重新跳下马车,对玉髓儿道:“按人头发,每个大人半包米糕,小孩半包桃片并半包蜜饯。”
玉髓儿应了是,让侍卫将那些流民规制好,一个一个排队,然后大声喊着,“不要挤,一个一个来,都有都有。”
说来也是神奇,姬央那半车吃的,到最后居然刚好发够,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刘询是一路看着的,心里只暗自称奇,所谓御民之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他不知道姬央是怎么做到均分的,若说是凑巧,未免也太难了。
沈度问姬央道:“你不是说那些蓝花布要留作纪念吗?怎么又分给了那些孩子?”
姬央郁郁不乐地道:“我看那襁褓中的婴儿连一件衣裳都没有,眼看就要入冬了,就想让他们能做件衣裳穿。那些布给大人也不够分,给那些小婴儿倒是勉强够了,早知道当初该多买些才是。”
沈度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买再多,也不如他们自己能自给自足。”
“郎君说的是,可是这些流民要安置下来,总是需要土地的,我沿途看来也不见无主之地,他们可要怎么安置啊?”姬央已经开始为这些流民发愁了。
沈度道:“没有无主之地,开垦新地便是,还可以北上幽州,那里有大片土地待垦,你不用担心他们没有生计。”
姬央拊掌称善,不由又问沈度,“中州之民真的是无以为生了吗?”
所谓疏不间亲,沈度自然不能当着姬央说天子苏后的坏话,何况她与中州还有书信往来,是以只淡淡道:“天灾**,总有不好的年景。”
其实姬央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只是不愿去深想,听沈度这般说,立即笑了起来,“嗯,但愿明年是个丰收年,再没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沈度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却想即使风调雨顺,中州之民也没有活路,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壮丁几乎凋敝,哪里还有人种地。
姬央的郁郁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傍晚在破庙扎营时,她已经兴致高涨地开始给沈度熬鱼汤了。
因此行是巡边而非打仗,所以营中带有厨子,一应调味料还算齐全,姬央那鱼汤熬得又白又鲜,令人闻着就咽口水,何况还是公主亲手熬煮的。
姬央刚要将汤从瓦罐里盛出,却听见庙外有喧闹声,她直起腰看了看玉髓儿,玉髓儿立即会意地出去看了个究竟。
红袍金带,白马雕鞍的沈度于鸾驾前导。
沈度之后,姬央的鸾驾之前有天文官导路,并公主仪仗,提灯、捧盂、执杖、撑伞,头插钗子的童子八人,手捧花盆的玉女八人,另有孔雀扇四面,金丝圆扇四面,行障六具,坐障三具。一路浩浩荡荡地往城里行去。
冀州城中扎彩坊,挂彩带,张灯结彩,就为庆贺信阳侯迎娶这位天家贵女。为了能在第一排看安乐公主的鸾驾进城,许多百姓半夜就在街上排队站着了,这一日几乎整个冀州城的百姓都涌到了街头。
姬央今日所乘鸾车,四面无幛,以便让黎民百姓都能一瞻皇家公主的风采。她直背而坐,却又是个坐不住的,所以时而向左侧微微点头冲着百姓示意,时而侧向右,让一众百姓心里都觉得安乐公主正在看他。
姬央透过花冠前的金链往外看去,冀州城楼宇繁华,轩阁林立,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其富丽繁华比之洛阳也不多逊。街道两侧有石头砌得整整齐齐的排水沟,每隔百米便有雕刻精美的水瓮,以供洒扫和灭火之用。
冀州城内的这条南北通衢,并行可容十辆马车,气派华远。街上除了冀州当地的百姓,姬央还看到了蓝眼睛的西域人,袒臂的辽东人,戴着白帽子的回回,仿佛天南地北的人都聚集在了冀州。
街道两旁,市招林立,有酒肆、醋铺、纸马店、馒头铺、医药铺、布帛铺子,甚而还有专门的应诊铺子。
因着今日是安乐公主下降,信阳侯娶亲的日子,街道上格外热闹,看准了商机的小贩们肩挑背扛,向围观的百姓兜售酒浆果脯,片糕炒肝,吆喝声不绝。
冀州沈氏数代经营冀北,冀州固若金汤,百姓安居,商贾乐业,四面八方的商人,甚至关外的客商也喜欢到冀州做生意,天下纷扰,唯有冀州还算是乐土。
穿着艳衣丽服的女子,手中的花篮里盛满了各色花瓣,见车驾过来,便欢快地向新郎官儿抛洒篮中的花瓣,传来阵阵爽朗的欢笑声。
姬央的耳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