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旦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总是容易干出无聊的事儿。
沈度走到姬央面前坐下,面对面看着她,“若是我救你,也只是因为你是公主而已,若是换了其他女人这么蠢,还不如淹死她算了。”
这话可真是戳得姬央泪汪汪了,于是她又打了个喷嚏,还打出了鼻涕,赶紧地转过身去不让沈度看见,拿起手绢狠狠地擦了擦鼻子。
两人之间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就在沈度以为姬央要发飙或者大哭的时候,却见姬央红着眼圈转过头来道:“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这样玩了,好不好?”
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自嘲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些蠢呢,不仅惹你讨厌,我自己冻得也难受。”姬央的鼻子又痒了,她抬手揉了揉。
“你认错倒是快。”有错就认,叫沈度想再发火也没了立场,何况他面前的安乐公主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
姬央笑嘻嘻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她依偎过去搂住沈度的腰道:“郎君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沈度不语,只冷哼一声。
有一种天生就会得寸进尺,姬央见沈度脸色不再那么严肃,便道:“有一点冷,你能不能抱着我?”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沈度挪开姬央的手,“好好吃药,早点休息。”
姬央委屈地点了点头,那眼神看得沈度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该内疚的人似的。
当夜沈度并没回姬央的营帐,一来是的确有诸多公务谋划,二来也是想冷一冷姬央,沈度已经多少有些了解姬央那得寸进尺的牛皮糖性子了。
只不过沈度以为自己是在冷落姬央,结果次日清晨他刚起床练功,就听见湖上有箫声传来。
那箫声轻快欢畅,仿佛轻舟穿云,莺鸣彩练,似乎有江南女儿采莲湖东,采莲湖西,女儿声嘻嘻,女儿香飘飘,令人恨不能拨开那声音去一睹江南采莲女的真容。
沈度行至湖边就见姬央正站在竹筏上吹箫,她身后是昨天那卖竹筏给她的渔翁,正在熟练地撑着篙在大陆泽中穿行。
虽然已经是仲秋,霜寒露重,但姬央却是一袭天青色叠纱裙,裙袂在风中摇曳,真是那巫山神女之态,芙蕖灼霞之艳,将远在岸边被箫声吸引来的人看得目眩心迷,只叹是瑶池仙女降凡尘。
一曲终了,那竹筏也驶向了岸边,姬央轻快地从竹筏上跳下来,仿佛翩跹羽毛般飘进了营帐。
沈度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姬央正搓着手上蹿下跳,嘴里呼着“好冷好冷,快给我拿暖炉和披风来。”
沈度不由好笑,“既然知道冷,怎么还穿得这样薄?”
姬央捧着暖炉看向沈度嘟嘴道:“这样才好看啊,穿秋衣裙子即使被吹起来也没那么飘逸好看。”
得,这话倒是直白。沈度不由扶额,姬央算是彻底颠覆了他对女子的印象,沈度周围的女人无论年幼年长,无不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之辈,哪有姬央这样跳脱的。“你昨晚才落了水,今天为了扮美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吗?”
“哪里来的蟹?”沈度举筷尝了尝道。
“不是蟹呢。这道菜叫赛螃蟹,是将鲜鱼剔骨和鸡子(鸡蛋)烩成的泥,加了胡荽(芫荽)做的。” 姬央叹息了一声,“只是咱们中原人不吃蟹,南人却以之为美,六郎想来是吃过蟹的?”
姬央眼晶晶地望着沈度,沈度笑了笑,“这时节吃蟹都有些早了,这道菜叫赛螃蟹还是过了一些。”
姬央想了想,“那就叫溜蟹糊吧,只是就没那么响亮了。”
两人说话间,姬央又道:“只可惜府里没有酒,否则……”否则自然更尽兴。洛阳的禁宫中美酒成池,可谁能想到偌大个侯府居然一滴酒也无。
“是我下的禁酒令,整个冀州都不许酿酒。如今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来酿酒,何况,北虏未平,士卒没有军粮如何肯打仗。”沈度道。
姬央愣了愣,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个她想也想不出的原因。待她再忆及宫中酒池所浪费的粮食时,简直汗颜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耳根子都羞红了。
沈度是何许人也,冀州沈郎能备受推崇,让人心生亲近,又怎么会叫人难堪得下不来台,否则他也不会万机之中还抽空回来陪姬央用饭了。
“刚才我去给祖母请安,她夸你烤的鹿肉是天下第一,可惜我却是没有这口福。”沈度岔开话题。
这个话头姬央一听就来了精神,“下次我烤给你吃啊。”姬央一边替沈度布菜,一边叽叽咕咕地讲着今日的琐事。
“你去找五嫂学字了?”沈度复述了一遍姬央的话。
姬央点点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五嫂的小楷写得好,我自然要跟她学。”
“只是小楷写得好么?”沈度反问,有那么一点儿嫌姬央眼高手低的意思。
姬央却是个实诚人,“大字的确不算出众。哦,对了,五嫂也这样说呢,她想要找字帖学习,却是苦于没有名帖。”
“可惜我手上也没有名家字帖,早知道就留几册了。”姬央不无懊恼的叹息一声。
姬央虽然陪嫁丰厚,但这等字帖名画却是一件也无,苏皇后和后来被谥为幽帝的她父皇成日里只知寻欢作乐,哪里浸淫过书画,而姬央又实在是个大方的性子,历代宫里的藏品留着堆灰也无用,便被姬央大手一挥,送给她那些懂得鉴赏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