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千呼万唤始识君

容岳等人在门外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最不想见到的那一刻的来临，十几个僧人默默的颂念着经文，使得容院被佛法所笼罩，上清寺中许多神秘的存在都悄然隐匿在黑暗中不远处的山崖林涧中，或彳亍，或合十诵经，或掐指演算，只有一位恍如幽灵的存在最为奇怪，他身边聚拢围绕着九盏青灯依照伏羲阴阳的卦术旋转盘旋，他出现的最早，当他看到九盏灯中的一盏即将熄灭时匆忙而来，他也离开的最早，当他看到那盏灯又重新复燃、火势更猛烈时大呼“造化”，大笑着离开。

在许多存在中，最不起眼的便是那位身着褴褛、蹒跚而来的僧人，三百年来，他修的不是道，而是经——大乘佛法。莲花峰上，蝇虫灯草都在他的六感之中，当白莲枯萎时，他心有愧汗，当白莲复苏时，他又有些担忧，但还是道了声阿弥陀佛，往那座空阁楼行去。

残阳依旧是慈眉善目的端坐在长渊阁的佛殿中，看着眼前香烛燃尽，又重新添上，不久下起了小雨，给刚毅已久的上清寺带来了些许清新。上清寺的每一座院落与阁楼处都有莲池或荷塘，细雨微风所过，菡萏尽开。作为上清寺中最为衣着华丽的僧人，多少年来，他所享有的盛名足以湮没一份淳朴的平常心。

许多的存在都乘担忧而来欣然而去没有多少人关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在意的只是那位苦修的师兄弟今夜有望突破瓶颈，修得那难能可贵的道法。

只有僧舍里的一老一少知道彼此经历了多少艰险与不易，老僧在入定中渐渐醒来，看着身旁脸色微微有些泛白的释天，有些莫名的感激与激动，好在随着莲台的复苏与恢复，多了些许滋养，释天只是有些失血，老僧急忙用秘法为释天止血，为其度脉后，发现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默默地诵经，运转莲台为释天梳理气脉。

晨光初照，第一缕阳光洒在释天疲倦的眼角，感受着一丝丝浅浅的温暖，他缓缓地睁开眼，笑了，像在四方天地里偶见飞鸟与流云时一般，活着，都活着，真好。

眼前那位老僧，不，那位神采奕奕，不知年轻了多少的僧人宛如金佛，也在冲着自己微笑，莲台在阳光下沐浴着，粉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

“老衲，此番原本为了为座下后辈赎一些因果，不想你这娃儿竟是老衲的造化，多谢了。”他看看了看莲台，又问候道“若非你这娃儿以血滋养，莫说能修得灵身，从此无碍，怕是我也要早归极乐，现下，你的伤势可有好些？”

“小僧无碍，多谢大师昨夜以命相救。”释天曾听师傅提起，上清寺中并非三个垂垂老朽便可以闻名天下，诸多潜心修道修佛的前辈隐于上清寺中，不为外人所道也，心下想来，这位便是如师傅师伯般的存在，便恭恭敬敬的行礼，报上师门，“弟子传功阁首座座下释天，见过大师。”

“哦？”那僧人有些疑虑，转而大喜，感叹道“大师兄与我本同是方外之人，因缘巧合，入得上清，他上百年前便许下宏愿，不传衣钵，如今收了这么大的弟子，可喜可贺。”

“大师有所不知，师傅只传弟子佛法万藏，未曾教弟子半点法术，故而遣弟子到容院的容岳师兄处学习上清正统法术。所以师傅未违背本意。”

“哈哈哈，师兄还是那般，他的法术功夫着实学来不易，罢了，留在容院，好生修习就是，来日必定有所大成。”言罢，从座下莲台中扣出一颗莲子交给释天，让他好生保管，生死之时服下，可救一命。“老僧残忍，乃是你师父的师弟，你可称我师叔。”

随着僧舍门打开，释天全身浸溶在阳光里，说不出的舒畅，一夜小雨，将空气酝染，呼吸起来清爽可人。

所有人都看着释天，这个身着白衣，满脸阳光，笑意灿然，宛若孩童的少年，只有容岳忍不住怒气，伸手竟是要将释天推开，夺门而进。于他而言，老僧残忍如师如父，某种意义上比他真正的师傅还要重要，就是这样一位重要的人，舍弃了一身道行与生命只是为了救一条于他而言不足惜的命。

当他的手快要触及释天时，他放佛看到了神一般的存在，既有欣喜也有惊惧，连连后退。

随着容岳的后退，众人也渐渐看到了僧舍中走出的人，多少年前在容院的每个角落都有他挺拔傲然的熟悉的身影，若非修禅，他定然是上清寺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今仿佛昨日，依旧那般挺拔，全无颓意，甚至给人一种更上一层楼、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他，还是残忍，却又非残忍。

“退下。”

只有两个字，容岳便不得不退到原来的位置。几位年长的执事，叹道“莫不是您修成了灵身？”

“阿弥陀佛，一夜久候，辛苦诸位了。”残忍将莲台掷出，阵阵莲香使得众人身心受益，粉红莲花迎风绽放，残忍踏风而上，傲然而立，终于成就了一生之道。

众人皆躬身礼拜，贺其成就尊者大道。残忍回头向释天望去，点头示意，留下一句话“贫僧如今证道而去往千佛殿侍奉我佛如来宝象三载，此僧舍虽为吾证道之所，然不宜供奉，故而赠送后辈释天为居所，愿容院上下善待之。”言罢，便化作一道白光朝千佛殿去了。

众人方才回头看到释天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那些人眼里有羡慕，有嫉妒，有不解，但更多的是对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