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良久,慢声道:“季老太太退隐江湖多年,应该不至于被人惦记,可她的寿宴确实要当心着。豪侠捧场,亲朋聚在,换做我定在那时出手,一网打尽,活口全不留。”
怀明墨紧捏茶碗,目色沉重说:“其实,我也在担心这。把这江湖水搅浑的人,看似是要对付隐世山庄,实则是在暗里看整个武林为所谓的宝藏图自相残杀。而你之前做的那件事,不过是再往水里泼墨,使得人更难看清罢了。”微有轻哼,怀明墨责备道:“为你一时玩心,太胡闹了。”
话中带话,不免让旁人听着好奇,季德恩左右打量两人,就看虚生仿若未闻不予回答,而另一个没打算深究或解释。久等不到他俩开口,季德恩微颓身背,无趣道:“你俩尽会打哑谜,吊人胃口。”
虚生面有情愁就似秋晨未散的薄雾久而不散,手握虚拳有节律地敲着眉心,半晌道:“估计她会用上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怀明墨疑惑道:“这不是酒吗?”
“是酒,又不是全是酒。我酿存了十年,自封罐那日起便被添了毒。如今毒与酒早已融合,怕很难能食出。”想到身旁人会被殃及,虚生生平第一次心生惧意,抵在唇前紧握的手抖动不止,“那毒珍藏在无知楼库房,我无意发现,是制悲乐极的其中一味□□。悲乐极不难制成,可他的解药七年只好制出一丸来。”
满亭人脸色刷地白如纸,不过得知这事不惊怕才奇怪。季德恩语结许久,颤颤巍巍道:“你不是有解药么。”“啪”一记响亮的声音自季德恩背后传来,季德恩顿觉身后辣刺刺的疼痛。
季博儒道:“那也救不了满堂的人吧。”
这是关系重大,怀明墨当即让人请来辛里,要其立刻去查现在山庄里存酒的来历,事无巨细都要查清。又把大致情况告诉沈常林,让其务必当心。沈常林闻言额头直冒汗,立刻把采买酒的管事叫来,分派其他伙计给他,而自己则亲自担起这职责,不敢托付旁人去做。
伸手包覆住那双颤栗的手,方发现这手的主人连呼吸也变得急促,散出仿若稚子做错事般的彷徨迷茫。喉边斥责的话渐化作一声轻叹,怀明墨轻拍虚生后背,帮他慢慢顺缓过气,嘴上不住地好声好气呢喃,像是哄孩子般。
半晌,他觉虚生气缓不少,才道:“博儒姐,这事烦你去跟母亲说。”
“如实说?”旁人心惧的当下,季博儒还有功夫说笑,这大条的神经数次让怀明墨心服口服。
怀明墨轻笑道:“有分寸地说,着重点说清楚就好。”
季博儒啧啧连声,仰了仰头,摆出坐地起价的架势,“不好把握。”
怀明墨习惯这无赖样,二话不说从袖袋里拿出张纸递给季博儒,听到对方翻开纸笺的窸窣声,徐徐道:“嫁妆。”
“好说好说。”季博儒两眼放光,让人取来朱砂,放到怀明墨手边,“手印为证,免得你耍赖。”
季德恩在旁看得眼馋,忙摊手直道:“我的好处呢?”
事从缓急,爽快地拿下怀明墨的贿赂,季德恩也不好意思独自享乐,自告奋勇地要去查给山庄常年供酒的那几户酒肆。
等怀明墨领虚生回到晚汀馆,馆里只有日常打扫的小厮在埋头干活,平常那些个都已得令出去调查。馆里新来的管事妈妈是季先生拨来的人,之前在季先生馆里当差,做事麻利,为人忠厚,得力能干却又不像红姑那般主张大。管事妈妈瞧见怀明墨回来,忙把人带进屋里,只遣人在屋外候侍,不敢越雷池一步。
数日舟车赶路,别说怀明墨吃不消,虚生也是浑身酸累,疲乏得很。他不客气地摊倒在贵妃榻软裘毛垫上,双眸缓缓扫动,好半天没说话。
寝卧被银碳烘得干热,怀明墨稍敞房间角落的小窗换气,转身走到贵妃榻旁,硬是要挤坐在虚生屈身余留的空地方。虚生觉着挤得难受,往里挪了几寸,谁知怀明墨得寸进尺,竟也不客气跟着坐进几寸。
手枕着侧脑,虚生背身听着窗缝外传进地嘈杂脚步身,“你不怕他们听涛阁给搬空?”
怀明墨微微俯身靠近虚生些,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我大半家底被他俩抢去,你倒不为我心疼。余留下来的那些,怕是没几件能入你眼的了。”
虚生伸手把玩怀明墨腰间的荷包,缎面磨损的厉害。细瞧针脚粗糙只绣出个歪七扭八的字,一看便知是季博儒的手艺,技艺欠佳,满含情念在里。虚生心底羡艳,轻轻放下荷包,淡笑道:“无妨,要是夺去我心念的几样,我大不了夜里去拜访溜达一回。”
怀明墨愣了俄顷,嗤笑出声,“你倒实在。”
“万不得已,只好这么做。”虚生仔细分辨出错落杂乱的脚步声,淡笑道:“玄机阁办事百闻不如一见。”
目光有少许黯然,怀明墨心有惭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