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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此刻的皇宫可谓是龙潭虎穴,要将亲女儿投入沼泽深渊,孟宰相的魄力与忠诚可见一斑。
孟宣雅知道自己一去凶多吉少,家国之命,最难推脱。说实话,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情。生在王侯将相家,有时候并非什么顺风顺水之事,要挂心的,太多,比如她的名声,比如她的一言一行,又比如她的去处与归宿。
她甚至并不伤悲,能有的心,仅仅是无可奈何而已。
年少时她坐在屋子里学仪容,一条路歪歪扭扭,要么总低头,要么便含胸,怎么都走不好,被呵斥了许多次。
被□□时,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孟宣雅望着外头,那是几个后厨的丫头们,正在院子的角落里追跑嬉笑。
那时候,孟宣雅想,倘若她没有生作贵女,那会如何呢?
不过那都是“倘若”。回到夫子面前,回到父亲与其他长辈跟前,她仍旧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孟宣雅。她要谨记礼义教养,时刻保持知书达理、温顺婉约的模样,城内所有贵女无一不将她当作榜样。
她是无瑕的美玉,是掌上的珍珠,是天边真金白银也换不来的晨曦,是受尽万人宠爱的第一美人。
她的命里,没有“倘若”。
但是,却有顾潜之。
初始,她也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候。孟宣雅躲在园子里哭泣,消耗这少女时期最后的顽劣与叛逆,顾潜之从天而降,在她跟前蹲下身来道,你已做得很好了。
孟宣雅眼泪汪汪地抬起头。
年少的顾潜之向她伸出手,她牵住这个哥哥,起身,两人一起沿着出园子路走去。
后来,她与他走过许多路,那时她早已不再奢求什么“倘若”。可是,不知为何,与顾潜之在一起的时候,孟宣雅还是会去想那两个字。
倘若他与她能再多走一些路就好了。
“倘若”好在,它不必要实现,只是一种缥缈虚无的希冀。
想着,孟宣雅轻轻微笑起来。她侧过头,朝孟宰相回答道:“宣雅定不会辜负父亲期望。”
窗外已有一架气派的马车停下,车顶雕着翩翩起舞的鹦鹉,比起枝头活生生啼叫的麻雀,许是这样的鸟,才更与她类似。
孟宣雅起身,她的背影绰约多姿,临出门前,又侧过头来,最后望了一眼父亲。
父亲朝她点点头,孟宣雅也回报以笑颜。潜之。她在心中最后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一颗心渐渐地冷了下去。
往后的路便要她一个人走了。
在此时,被抛下在前一条路上的顾潜之对此还并不知情。
章飞月抬起头来时,神情坚定而充斥着轻蔑,她一字一顿道:“顾潜之,你这个王八蛋。”
而在她身旁,王秧也仿佛觉着荒唐。仰头放声大笑过后风轻云净地问道:“你又知道王琦什么?”
他与王琦从小便不像一般的孪生兄弟。
他们都不太近人情,只是王秧也更加明目张胆,刻薄与阴鸷毫不遮掩挂在脸上,待人也毫不讲究客气。
而王琦则更善于应付一些。他能很熟练而不易察觉地将人推至千里之外,即便热络地与谁相谈,旁人或许不知,但王秧也对此明白得不能再透彻,谁都没有真正接近王琦。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并且不愿被任何人看穿。
年幼时,有一回,母亲与秧也单独在一起。不知怎的,他们便谈起了王琦,母亲忽地对他说:“秧也,你是兄长,有时候,你要多照料琦一些。”
秧也闻言,眉头一皱道:“他还用得着我照顾?”
他说的是实话,比起王秧也这般凶神恶煞,人们都更喜欢王琦那般温和爽朗的样子——纵然那只是区区一层皮囊,底下仍是难以捉摸的恶鬼一只。
母亲温吞地笑着道:“你平日待人接物,看着刻薄,实则也是个好孩子不是?琦他也是一样的,不是事事都如你看着那样。”
不是事事都如我所看见的那样?
王秧也想,那难不成,王琦乐意被人看穿么?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装成那个样子,将自己用人皮层层包裹。人真是复杂。
见到他们如此回应,顾潜之脸上悠闲的神色这时才有些收敛。
他眯起眼睛,望着此时显而易见处于弱势的二人,面色淡然道:“我与王琦相识也不仅仅只是三年五载,这些年的来往中,我只觉他是极难猜透一人。当面见他在笑,实则却看不穿他眼睛里是否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