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冰箱里有时候有过期的牛奶,洗衣机里有没来得及晾好的衣服,我把这些琐碎的家务做完,冲个凉在她身旁睡下。
这时候往往快要天亮了。 我不问,也不劝解,还有什么答案是我不懂的呢?她需要从无休止的表演中得到解脱。
她怕黑,卧室里必 须有一盏 灯开着, 但灯光又 常常会 侵扰她 本来 就不踏实的睡眠,我分几次把灯泡换成低瓦数,每次低五瓦,她并没有发觉。
有时候我在天亮后的街声中醒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她的脸。她的睡眠并不少,总是中午时才起床,但她有了去不掉的黑眼圈,嘴唇因为酒精的缘故,总是裂着口子,露出一点儿鲜红的肉。她常常说梦话, 在枕上像蛇一样扭动着脖子,时而皱起眉头思考,时而又抿着嘴露出笑容,嘴里嘟嘟囔囔地重复着应酬的话。
我惊恐地欠起身看着她。她梦中神经质的笑容使我感到无边的凉意。 她太累了,她不得不一直引人注目。每个热衷于流言的人都死死地盯着她,她的一句抱怨、一个疲态都会被编排出莫须有的前因后果,再风卷残云地流传开来,三天之内,连薛先生的朋友都会知道了。
只有在我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力不从心的模样。早上,她带着一身薄荷的味道,挂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坐下来盯着镜子里她被热气蒸红了的脸颊出神,我站在她身后,用一柄宽齿梳梳通她微微打卷的长发;她总是颓然塌下肩膀,说:“我干不来这件事。”
我握住她的手:“人人都说你温柔又活泼。” 她摇摇头,仿佛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我把她额前的碎发梳起,露出她饱满光洁的额头,浓眉深目、鼻梁挺直—— “你看。” 容貌总是能让她平静下来,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所在。
然后她走出门去,走到薛先生和他的朋友身边,扮演那个被宠爱着长大、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家闺秀了。
2012年夏
~1~
盛夏,到处都是躁动的空气。陈白露嫌城里热,薛先生带她去了怀柔的一个植物园看花,回来以后,陈白露咳嗽不止。她不肯去医院,说大概是吸入了什么奇怪的花粉导致了过敏,薛先生没有坚持。他那时候在忙着并购天津的一家公司,在两个城市间跑来跑去,有时候住在天津, 陈白露三五天也难得见到他一次。
7月,骄阳流火,我整日躲在家里不出去,看小说打发时间。一天午睡醒来,老首长的秘书送来一箱梨,说是自己院子里结的,一点儿农药也没打过,虽然长得歪歪扭扭,比外面买的放心。我道了谢,看那箱子大得很,足足装了百十个。我知道那棵梨树年头并不久,能结多少个? 说起来老首长给我们的值钱的东西不少,偏这个不值钱的,倒不好全收下。
秘书说:“老首长只是爱看梨花,水果是吃不动了。” “绞成果泥呢?” 秘书说:“不爱吃。人老了,只爱吃肉、吸烟,早先还听护士的劝,现在劝得狠了,还会摔杯子呢。你想老首长还有多少日子,连他子女都说随他高兴吧,所以护士也不多嘴了。今年雨水多,水果熟得早,老首长天天催着把梨摘了给你送来,一个没留,都在这儿了。”
我本来是想劝秘书留意老首长的营养,但他的子女这样说,我也不好再劝。我想了想,“怎么都给我了?我以为陈白露也有一半呢。”
“老首长倒是惦记着陈白露,可你问问陈白露还记得老首长么?当年来得多勤,要烟要酒的,听说现在阔了,几个月不上门。当年就有人问老首长为什么这么疼顾她,其实哪个一路看着的人不明白,还不是因为老首长觉得对不起她?当年没出面保住她爸,害她受了几年穷 ——可是话说回来,你家自己做了错事,怎么指望别人?当然姑娘无辜,疼顾也是应该的,只是人得知恩图报,像陈白露这样喂不熟的白眼狼,白疼了这几年,眨眼间连人影也找不到了。”
秘书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早年是接线员,练就了好口才;后来照顾老首长起居,老首长喜好安静,又常年卧病,大概憋了许多话,对着我一气说个没完。
而我也不知道该答些什么,盯着那箱皮还泛青的梨出了一会儿神, 说:“等老首长精神好的时候你告诉我,我和陈白露一起去看老人。”
秘书临走的时候,又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你们尽快吧!” 我心咚咚地跳起来:“真有这么严重?” “说不好,两三个月吧。我们这边一切都齐备了。” 秘书一走,我就去找陈白露,房间里冷气开得很大,她穿着绿色的背心短裤,和杨宽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见我进来,立刻打住了。 “老首长给你送梨呢。” 她盘腿坐在布沙发上,皱着眉:“什么梨?哦——我不想吃这个,你带走吧。”
我没好气:“你不想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