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给陆鲤取表字的小小插曲之后，康轴便开始阐述他的应对之策：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无田地钱粮保障，后边的谋划都是空谈。所以首要之务乃是保田！西城所必定会在河北一路重施京东淮西大括公田的故智，所用技俩无非两条。一是‘立法索民田契’，就是专门立个法令，查阅百姓土地的契约，如田今属甲而得之于乙﹐则从甲索乙契﹐复从乙索丙契﹐反复推求﹐直至无契可证。多少人的土地都是辗转转让、或者开垦荒地而来的，只要不断往上追溯，终有拿不出田契的时候，如此便被充为公田，增立赋租；二是改换新尺，以小量大。民契券所载顷亩若按新颁‘乐尺’打量﹐旧尺一亩倒比‘乐尺’所量多出八厘。所盈者即拘没入官﹐创立租课。总之，田契无法查实的统统充公，田契确凿的也雁过拔毛每亩砍下八厘。若吃他得了逞，小官人庄里的田地恐怕十去**，如何还有余力筹谋将来？”

陆鲤又惊又怒：“这帮阉狗直恁地狠毒！这般不知多少人家倾家荡产、一夜赤贫。先生待怎生破解？”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技俩，对症下药便可。一是先下手为强，提前统计核实全庄田地契券，追根溯源，但凡有契券不齐不确者马上于官府补齐凭证；二是用‘乐尺’丈量庄中田地，按新尺测量所得报备官府，修改档案。双管齐下，不叫他们有机可乘。令尊是本地保正，由他出面与官府打点转環，趁括田未至此地坐实此事，当无大碍。至于庄外几个村子的田地，说不得要让他们祸害一番了。水至清则无鱼，须防着他们狗急跳墙。到时破产的流民还望小官人周济接纳，这也是为后边的计划铺垫。”

陆鲤当然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康轴也是舍小保大，当即应允：“这是自然，先生放心。”

“田地得保，接着便要囤粮。东南‘菜魔’得平，今年之内朝廷必然对燕云之地有所动作。此地邻近前线，筹集粮草、支应前方的摊派差事是免不了的。早作准备说不定还能在童贯那里得个彩头，对后面的行事大有裨益。我见集市中有北边商队回易，想是贩卖北货换取本地粮食盐铁。今后皆停了，不仅不卖，还要大量囤积。不仅在本庄本地购粮囤粮，还要在外地大力购入。当然这不全是为了敷衍差事，那反而是小头。”康轴顿了一下：“数年之内，燕云、河东、河北都要番作战场。到时不知多少人家流离失所、辗转沟壑。安定人心、招募勇壮都离不开粮食。粮是越多越好！有粮就有人，就有在乱世求存的本钱！”

“至于兵备训练、列阵临战之事，我所知也有限的很。”康轴斟酌了一下语句：“倒是有几点浅见，供小官人参详。第一，招募军旅之士。将来要应对的乃是沙场厮杀，不是江湖私斗！那些个教头好汉良莠不齐，真要临阵大都是不顶用的。只留其中行伍出身者，余众遣散。河北、河东自古四战之地，多有军中好汉、将门子弟隐匿民间。小官人可多方打听、用心结交，择其精于兵事、心志坚定、可托付大事者聘为庄中教习，虚心请益、任其施展；第二，招抚流民，编练庄勇。括田一开，必定产生大批流民，小官人可选其精壮、夹杂庄里亲信心腹子弟混编成军，再于庄中增建屋舍，收容其余老弱，施与衣食，当能得其死命之效。寻常庄丁也编队成伍，平日七分耕种、三分军事，这支兵勇却是二分耕种、八分军事，由招募的教习分任各伍、什、队、营主官，选亲族子弟中有能者副之，亲自训练、配以兵甲。真到有事时，有这支子弟兵在，缓急可恃。”陆鲤心悦诚服、连连点头，加倍专注地听着，生怕错漏一字。

“第三，采购良马，训练斥候。北地夷狄精于骑射、来去如风，更有那重甲铁骑，摧枯拉朽。马背上的活计，我们不如他，所以不可以短击长，跟他们马上争锋。所购马匹负重如何、短程爆发力如何、耐力如何都不必去管，只选那中程奔驰快的，用以巡哨示警和传讯敌情即可。在这方圆百里散布斥候巡骑以为耳目，我们知己知彼、以逸待劳、以慢打快！第四，狡兔三窟。小官人土生土长，当熟知此地山川形势。寻一两个隐蔽处所，囤以粮草兵甲、好生经营。若真到了不忍言之时，既可疏散妇孺老弱藏匿避难，也能供小官人歇马休整，总归能留下些希望种子。”说到后面康轴的语气有点沉重，陆鲤却颇为钦佩：“先生果然心思缜密，如此便无后顾之忧了！”

康轴看看陆鲤：“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只是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但讲无妨。”

“兵凶战危，小官人当善自珍重。说句不中听的话，小官人先前所学恐怕都是花拳绣腿，战阵之上是不可恃的。待聘得军中好汉时，小官人还须好好修习那军中手段，重新一一打磨自身武艺才是。”

陆鲤脸上一红：“先生不必客气。方才听先生一席话，先生对那绿林手段多有不屑，却对那行伍出身的好汉推崇备至。小子已是猜到了。若小子还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就是拿自家性命和这一方百姓的生死开玩笑了。”说完又起身郑重一揖：“先生用心良苦、为小子拨开迷雾，对陆鲤实有再造之恩！”康轴连连摆手，口称不敢。

“先生不必过谦！今日的谋划小子听了豁然开朗，顿觉事情大有可为。依小子看，先生之才堪比那诸葛孔明！事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