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沧海之渊前往昆仑,他对我和对别的女子不一样,只因为我脚上有伤,他才弃我而去,想要骗我回家。”
陶瑕不料她脑子倒挺清楚,沉吟道:“段兄的为人,也许你比我明白得多。”
晚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昆仑。”
他笑了笑:“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想要独自千山万水去昆仑?”
炽烈的阳光照在额头上的时候,陶瑕才觉出自己的苦楚。
抱了小公主越窗而出,悄无声息地从朝晦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时候,他对自己的轻功本来甚是得意,但一路抱着她疾行,还要躲避朝晦等人的追踪,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晚见他专拣偏僻小路飘掠而行,料想朝晦等人不识人间路径,未必能追得上来,心下稍安,坚持要自己走路。
陶瑕微笑道:“你是个小姑娘,我一个大男人应该对你照顾些,更别说你行走不便,陶某做这么一件小事是应该的。”
晚想了一想:“我可以骑马。”
陶瑕见她几次三番坚持,只得找了一户农家,买了一匹瘦马,让她坐了上去。
那农夫得了他一大锭金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财神爷下凡,咧开了一张嘴,笑得合不拢来。
陶瑕见到他抓耳挠腮的喜态,鄙夷之心顿起,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牵着马头转身便走。
两人逶迤行了一日,日薄西山,前方山石崎岖险峻,寸草难生,那匹老马的蹄子不断打滑,陶瑕无奈,只得驱赶着任它离去,扶了少女找到一个山洞,老实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洞中颇为干燥,他弹指为火,聚柴生焰,打了一只野獐子回来,烧烤野味。
他虽是世家子弟出身,但十三岁后便流落江湖,一切起居都需自己负责,烹饪的手艺着实了得,将那只獐子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儿冒着金黄的油光,吃得小公主赞不绝口。
他见少女眉尖微蹙,似是双足痛楚,从锦囊里取出一盒药膏来,道:“晚儿且将这回梦膏涂在伤处,大有缓解之效。”
晚听见“回梦膏”这个名字,秀目一亮:“这是庄穆大哥家的灵药,很有效果。”
陶瑕微微一笑:“你说的是江南开药铺的庄家?当年庄家曾对我有一饭之恩,这‘回梦膏’的药方就是我给他们的。”
晚嫣然道谢,接过回梦膏,拉开裙子,将“回梦膏”涂在伤口上。
陶瑕但见她双腿上肤光似雪,犹如凝脂,映衬得一条条伤痕愈发触目惊心,不敢多看,急忙转头。
晚低声道:“多谢阎罗哥哥。”靠在一旁的洞壁上,不多时便已睡去。
陶瑕抱着双膝守在一旁,听着她轻柔的呼吸声,心潮起伏。
他一生之中,惯作fēng_liú浪子,同江湖上的不少女子都结下露水情缘,但都如春风过耳,全然不曾放在心上,不料对着这娇怯怯弱不禁风的小人鱼,竟是大为倾倒,难以自已。
洞外的月色如湖水空明,将整个天地都裹得宛若水晶世界。隐隐约约,不知从何处传来空灵而又寂寥的箫声,树影斑驳,仿佛正随着那箫声悠然起舞。
次日晚醒来,脸上蕴着一丝柔和的微笑,凝眉深思:“阎罗哥哥,我昨夜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听到了好动听的箫声,整个人好像在星辰之间御风飞旋一般,说不出的自由快活。”
陶瑕微一犹豫,笑道:“箫声助眠,晚儿既然喜欢,那便很好。”
晚俏脸一红,怅然若失,低声道:“嗯。”
出得洞来,晨曦时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初至人间之时,柳色尚浓,荷花犹绽,此刻却寒烟凝碧,花淡樨冷,已是初秋季节。
陶瑕抱着她走下山路,找了个城镇,又买了一匹骏马,这匹马可比昨日那农家的老马神骏得多,抖擞精神,行得又快又稳。
晚见他花钱散漫,身上的银子似乎永远也花不完,不禁大为好奇,问到他怎么带了这么多银两。
陶瑕淡淡道:“世上的银子来得容易得很,晚儿身份尊贵,不需为这些担心,自有陶某会钞便是。”说到这儿,冲她颔首微笑:“晚儿所赠的海泪石,在陶某心中,胜过千百座城池。”
晚急忙道:“这个我知道,叫作价值连城,是你们人类的赵惠文王手里的和氏璧,我听祖母讲过,只是你们人类真奇怪,为什么为了一块石头,也能打得血流成河?”
陶瑕失笑道:“世人愚昧,本就如此,又有几人能够像晚儿这般,心如澄澈琉璃,不染片尘?”
晚被他大大一赞,又是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嘻嘻一笑,高高兴兴地转过头去,打量人间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