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细微的差别都让沈宁欢介意、揪心。她心里又别扭又委屈,就是不想听他的话,执意跪着。
方长弈一声轻叹,又朗声朝旁人道:“免礼。”
大家战战兢兢起了身,仍然不敢随意走动,气氛和刚刚其实没什么差别。
方长弈看沈宁欢的手上衣上满是染料,心疼不已,低声和身边人吩咐了一句。
侍者听命离开了。
他俯身下来,柔声道:“别人都站着,你还跪,傻不傻?”不待她做出反应,又开玩笑似的道:“再不起来,便要抱你起来了。”
这话一出,沈宁欢被吓坏了,手忙脚乱站起身。途中太慌张,膝盖打弯就是一个趔趄,方长弈轻轻扶着她胳膊,把人护住。
沈宁欢恢复了平衡,也没有和往常一样仰脸看他,而是默然垂着头。
“宁欢?”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宁欢目光微动,好像意识到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于是默不作声推开了他,后退几步,老老实实站着。
侍者端了茶水过来,方长弈拿帕子沾了些茶水,又不顾她挣扎,重新把人揽到自己跟前,一点一点擦掉她手上五颜六色的染料。之前处于慌乱之中,沈宁欢毫无意识,如今才觉察到,手被染料刺激,一直泛着针扎似的痛。
茶水轻轻拭过皮肤,温凉的,很舒服。
方长弈看顾着她,不忘朝成玉等人扫过一眼,冰凉的眼神又让徐家兄妹心头一紧。
“到底怎么回事?”他沉声发问。
一直处于混乱之中的唐音及时回过神来,虽然她还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王爷既然问了,那必定就要说清楚!
方长弈静静听着,末了,冷声吩咐道:“让他们从这艘船上消失。”
“是。”几个侍卫从身后走出。
成玉讶异至极,徐俪儿小脸苍白,徐主簿已然被吓破了胆,这……这是要把他们沉湖?
好在方长弈还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凶残,侍卫一路把他们“送”到甲板边,放出了一艘破木筏,又塞给他们一人一支船桨。
三人便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吃力地划船回老家了。小木筏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半天划不出几丈,看着凄凉至极,看这样子起码得折腾到半夜才能上岸。
沈宁欢衣裳上的染料已经干涸,一点点透进里衣中,让她很是难受。石青和鹅黄只染了些衣角,品红却泼满整条襦裙,即便知道不是血,大片的红也显得触目惊心。方长弈见她傻傻愣着,叹了口气,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往大门外走去。
唐音本想阻止,伸手至半途又收了回来,她见王爷对宁欢呵护备至,料想这趟……应当也没什么事儿吧?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看没了动静的大门口,确定王爷不会回来了,鸦雀无声的试场,蓦地就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像突然涌进三千只鸭子。
第40章
沈宁欢一路被方长弈牵着走, 几次想反抗, 却都挣脱不出他的手掌。那人走在前面, 背对着她,看不清那张脸是阴沉还是温柔的。沈宁欢偶尔鼓起勇气看看他的表情, 又胆怯地低下头。她觉得方长弈和林亦很不一样,林亦总会哄着她,从来不说重话,像阳光一样温和又不耀眼,可是作为王爷的方长弈,却有着虎狼般的威严,有一种令她觉得危险的气息。
他已经变得让自己不认识了,或者说, 以前的林亦已经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沈宁欢心里空荡荡的,泛着难言的酸楚。
沈宁欢几次想停步, 不想就这么被带走, 奈何那人根本不由她自主。自己在他面前就好比暴风雨中摇曳的小草, 轻而易举就能摆布,脆弱至极。
她从小在京城长大, 佑王作风之狠不是没听说过, 据闻连黑街的三爷见了都要绕道走。如今细细回想一遍那些传闻,再看眼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人, 沈宁欢后背发麻,有一瞬间几乎要哭出来。
手又不自觉地想挣脱, 这次方长弈终于停下来。
“你怎么了?”他浑然不觉,短短时间内她已经转了这么多心思。
沈宁欢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双幽沉的眼睛,磕磕绊绊问:“我……我们去哪?”
方长弈理所当然地答:“你不换衣裳?”
听到这个回答她心一慌,更害怕了,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我要去找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