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长弈是一样的,见南面的湖通向府外河流,灵机一动,也打算游水逃出去。他没防备,刚一下水就觉得脚后跟一阵剧痛,丝丝鲜血晕开,回头望去,水中竟影影绰绰浮现什么影子。他一脚踹开爬上岸,这才看清,水里竟然投放了嗷嗷待哺的水蛇和小鳄鱼。方重衣一直很费解,他哥凶残是没得跑的,但……居然还这么料事如神?
方长弈被困王府的时日,连着多天观察禁卫换岗的规律,才趁一个极短的空白时间偷溜了出来。他一路小心谨慎,到沈府时已是月满中天,也不敢大摇大摆走正门,只能偷偷翻墙来见她一面。
眼前这青石围墙接近一丈高,但墙上有个小浅坑,他可以借力翻过去。方长弈一跃,轻松攀上了墙头,正全神贯注爬墙的时候,底下有个声音幽幽响起。
“需要梯子吗?”
语气挺平淡的,他以为是报信的家丁,随口回答道:“不必了。”
“这是我父母的院子。”那个声音又淡淡道。
方长弈手一抖,差点功亏一篑滑下来。
不对,都跟家丁确认了,怎么可能会弄错?他定下心,稳稳当当爬上了墙头,回首向下俯视。
那人果然是沈瑄。
“当心。”沈瑄平静地提醒了一句,无事发生似的默默飘走。
方长弈跳下墙,先往四周望了望。沈宁欢的小院不算大,但布置得可爱又有意趣。右侧有一架葡萄藤,藤蔓底下系着秋千,旁边还有一方小鱼池,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从屋背后绕到正门,他看见檐廊下站着一个人,身上裹着白毛绒绒的披风,青丝随意披散着,绸缎似的。悬梁上的灯笼发出的淡淡光晕,将她笼罩,整个人冰雪剔透般不真实。
她可能是等久了没等到人,正望着大门上的喜字出神。
“宁欢。”
沈宁欢听见声音,身子一僵,深吸口气才回头去看。她有大半个月没见到方长弈了,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月色下的人一袭浅灰蓝的常服,长身玉立,似皎然月光一般清澈出尘。对上她的目光,方长弈弯了弯眉眼。沈宁欢抿住嘴角,不回应他,只默默走了过去。
方长弈伸手握她袖中的手,有些凉,半开玩笑道:“去你房里?”
沈宁欢当即瞪他一眼,他要真敢,自己第一个把他打出去。
秋千静静悬在葡萄架底下,她拉着他走过去,两人并排坐在秋千上。
“还不肯理我?”方长弈把手轻轻覆上她手背。
“我们都要……成亲了。”她垂着眼,成亲两个字说得极含糊,“这么多天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能不生气?”
“哎……”方长弈目光疲惫又无奈,“我皇兄太厉害了,那些侍卫守得比上次更严,水里还放了鳄鱼,我被困在王府实在出不来。”
沈宁欢倏地转头看他,瞪大了眼睛,她忽然想起有次在小岛浅滩边见面的时候,他也说自己被哥哥关了,游过来的。
“皇上为什么关你?”她只知道必定和游船上的事有关,“是因为你扔了赵大人的银鱼袋么?”
“这倒是其次。”方长弈若无其事,侃侃而谈,“主要是他被冒名顶替了,心里气得很,所以把我们两个都关了。”
见沈宁欢转不过弯来,他凑近她耳边道:“我皇兄和方重衣是双生子,这是秘密,可别说出去了。”
沈宁欢大惊失色,这些天过得太匆忙混乱,她把船上的事都抛在脑后了,听他一说,倏地就想起他在一帮水匪和宾客面前的疯言疯语,心想,这么大的罪,皇上没砍你脑袋够不错了,可见还是宠着你的。
“那也是你活该……”她看着月光照进清澈的小池里,红尾鱼倏忽钻进水草中,不见踪影。
“好好,是我不对。”方长弈连声应下,凑近了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问,“这些天,累不累的?”
沈宁欢明白他指婚礼的事,低下头,慢吞吞开口:“我又没有亲自张罗,辛苦的是其他人。”
“嗯。”他十指扣住她的手,声音比月色还温柔安静,“抱歉,没有陪着你。”
沈宁欢头一回听他道歉,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她没说话,默默回扣住了他的手。
然而下一句话就让她恨不得甩开他的手。
“本王看你挑的都不错,就是枕头大了点,你我共用一个也就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