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着的, 落在人的发上、耳边,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叫人一点都不觉得冷。
看着这位夫妻这般旁若无人,甚至都不将他放在眼中,昭帝看得竟是都怔了一下,俊美的脸上浮上一丝异样。
他出身天家,身边奉承的后宫嫔妃无数,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自然是从来没有体味过这种感情。夫妻之间,地位平等,相互扶持,便是最好。
他眼睛微微一眯,只觉得在大雪中,连着丞相夫妇的轮廓都模糊了,只余下无边无尽的柔和来。心里像是刮了个窟窿,呼啦呼啦的,不断的灌着风进去。
“陛下。”顾长卿抚了抚姜念念的小腹,语意温和,再度抬起眸的时候,眼底只压着淡淡的笑意:“今日臣是特地陪伴夫人前来寺中祈福,只是,在风雪中立着太久,只会误了夫人身子。我们便先行离去 ,陛下,还请自便。”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垂着眼睑,眼底也看不到身为大权臣的凉薄与狠决,唯独只剩下身为人夫、初为人父的柔和气息。
“丞相倒是健忘。”昭帝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来,“不过几日,难道便忘了丞相夫人昔日的身份。朕见着故人,却是这么急着走了。丞相大人都能料理国政,气度不当是如此啊。”
顾长卿却也不急,苍白的面上仍旧是微微笑着的,捏住姜念念手心时,对昭帝轻轻道了句,“那臣也该送便一句话,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陛下可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昭帝紧抿着唇,“顾卿的话,朕为何听不明白。”
“与其在这儿逞口舌之快,”顾长卿垂眸,压下眼底冷淡到极致的笑意,继续道:“——陛下,不若……学着如何励精图治,而不是前朝后宫,仰赖旁的臣子。”
昭帝脸色微微变了一瞬,一时都有些怔住,半晌都没有再开口。
“陛下,陛下?”姜念念每每见到男主都觉得心生尴尬,还好今日顾长卿在一边,她倒不至于避开,只是淡淡道:“……臣妇想先告退了。”
昭帝凝眸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冰白,分辨不出丝毫的情绪,眼底却难得浮上一丝失落来。
“既生瑜,何生亮。”这浩浩朝堂上,本就只会有一个上位者。——这已是他此刻心中所有的想法了。
身边的小太监小跑过来,将伞撑到陛下头上,不敢直视君颜,小心道了句:“……陛下,裕贵嫔还在那边等着呢,您看您是现在就过去,或是……?”
昭帝无谓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而这边的这一幕尽数落入何襄容的眼中,她倒有些惊异,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身边的宫婢却忍不住开了口:“没想到,陛下都亲眼撞见丞相夫妇这般恩爱,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倒与奴婢所想的有所不同。您说……陛下难道都已经能接受了这个事实了么?”
“谁又知道呢?”何襄容亦是怔怔望着这边的,过了许久,才勾唇,低低一笑道:“这都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顾丞相是什么都做得出的人。左右不过是,陛下知道自己争不过罢了。”
“说句僭越的话。”那宫婢忍不住,低低又说道:“奴婢从前只觉得,丞相夫人生得虽美,有几分肖像从前的姜王妃。可是说到底,性子娇纵,不知进退,最多也只能是一个宠妃罢了。可是今日一见,才知道丞相对夫人这般情浓,恨不得将时时捧在掌心看护着。连带着,连陛下也是念念不忘的。实在是,叫人觉得想不明白啊。”
何襄容听着宫婢的话,略略垂下眸去,眼底闪过一抹讥诮的神色:“姜氏从前对陛下来说,的确只是宠妃罢了,还不过是姜王妃的替身。可对顾长卿来说,宸妃娘娘,却是宫中难得的真性情,对他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又是这样的容貌,自然想留在自己身边,事事宠爱着。”
这不过是一个人权势极大的臣子的正常想法罢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的身子都微微一个踉跄,紧紧扶住宫婢的手,觉着这外头实在有些冷。这才淡淡吩咐,快往寺内去。
……
顾长卿同姜念念再寺庙内祝祷完,便从内寺中走出。天家规矩多,章程也多,即使一整日过去,陛下那边的马车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江云海等一干奴才仍旧是守在寺庙门前的,只等着主子们起身离开。
而如今丞相夫人才有孕,正是嗜睡的时候,顾长卿自是不会让自己夫人累着的,故而行完了基本的祈福礼,丞相府的下人们便准备着,接夫人回府歇息了。
临走时,姜念念向那边瞧了几眼,才问道:“我们既要走了,夫君可要去同陛下告别一声。按照规矩,或许理应如此。”
顾长卿仍旧是握着她的手,目光只落到地面上的积雪上,“注意脚下。”他冷冷的道。
姜念念被唬得噤了声,自然是不再说什么,只讪讪闭了嘴。
片刻后,待着走到干燥处,顾长卿才终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