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杀了一夜,渐渐安静了下来,有贺豹、林虎提了了荀廷芳、花无枝两个县衙门里的都头的脑袋前来向方七佛请功。方七佛让人记录在簿。往下头问:“那知县陈光可曾拿获?”有人回:“陈光不知去向,他的老婆、孩子也俱不见。衙内空空,可能乘乱逃了吧。”又有人道:“那狗官的确跑了。爪牙口中问得,陈光在我军未达之前先已带着家小潜逃了。”方七佛道:“可惜,可惜,把他跑了,便宜了这条恶狗,算他命大吧。”又有将士押来一人,却是“母鸡精”陆燈,那位陆都头,请求发落。方七佛道:“听说过这鸟人,顶不是东西。将他剥皮,点天灯。”
一夜的大火,整个青溪县县城变成了瓦砾场。一夜的血光,城里的官吏也好,兵差也好,富户、贫民,所有人,被杀死者近乎半数,尸横遍地。幸亏方祥劝诫方七佛,“滥杀不可以,要失去民心,酿成重错的,圣公也不会容忍。”方七佛认为是,下令只杀官(差)衣、绮服者,不得加害常衫百姓,普通民众帮着官家守城也是出于无奈。这才减少了许多无辜遭受殃及。但先前由于未加约束与控制,暴虐已经做下,无可挽回了。
方七佛打下了青溪城,迎请圣公方腊入城。方腊见到方七佛,简单地问了一下战事经过,得知本军伤亡不大,十分高兴,大大夸奖了方七佛及破城将士一番,当然还有方祥。可是当进入了县城,方腊一望,大惊失色,心道:“这怎么回事?这哪里像是城邑,分明瓦砾场。”更见眼前有许多样子难堪、可怜十分的百姓沿街而立,这是在迎接自己还是在为谁发丧?方腊就知事情不好,正待盘问方七佛城中为何成了这般样子,忽然有一人扑至,横街跪倒于方腊马前,喊冤告状,控诉腊军滥杀无辜,放火行劫。真有胆子大的人。方腊震惊,“却有这些暴行,怪吾未加重视军纪也。”那人叫道:“屠戮有半城百姓,何存人性?圣公若还讲半点仁德,就请刀斩祸凶。”方腊闻听,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半城百姓都给杀了?”难以置信。那人道:“不信可到东关外,尸体皆置于一处,只为掩蔽圣公之目。”方腊赶去一看,一处乱葬岗子上堆起了尸山,虽然为血染,但从服装上认,有太多的布衣。好些人在那里忙着,正挖着坑呢。方腊见之,冲冲大怒,道:“我们为什么揭竿起义,是为了拯救广大深受压迫的黎民百姓,使之日后能够生活于光明之中,永生再无受欺凌的日子。而现在,我们的人却忘却根本,反道而行,犯下如此暴虐之行为,滔天晦日。事情传扬出去,辱没了我大军的名声是小,民心所失是大。民是国之本,无民又怎成国?我们若想成就霸业,民心至关重要。民不来归附,即缺少了后盾。没有了他们的支持与帮助,便也不济了兵源,势力还能壮大与发展起来吗?可能抗衡宋廷,夺取天下吗?民皆背我,坏却大事,所下的一番苦心与努力岂不白费?犹如人之失血,死在旦夕耳。真真气杀我也。酿致大错,罪在帅主。”气愤不平,下令将方七佛斩首示众。众将一见,心说:“砍大帅的头,这哪里行?”赶紧纷纷上前,跪倒求情。方腊这才不杀方七佛,但死罪虽饶,活罪不能不受,杖打四十,责其戴罪立功。家中死了亲人,尸体置于野外而未埋,却还让人作欢迎姿态,来接自己,这件事方七佛也做得太不像话,又成什么体统?方腊让百姓们赶紧安葬死难者,重起房屋。本军也人人帮手。稍作安顿,方腊亲自袒背负荆于寒天之中,跣足步行于城街,向百姓以作谢罪。之后,命人拿出钱、米,慰问被难者的家属,安抚百姓。像在帮源洞一样,将那些老幼妇孺统一安置,提供食物,青壮年男子充入军中。又在四乡八镇召集义士,扩充兵力。同时,鉴于之前所发生的不该之事,也对军队严明纪律。从今往后,严禁滥施杀戮、抢劫等等有损义军声望的行为,违者必究。
却道某一天晚上,劳累了一天的方腊熄灭了灯火,躺下入睡。刚起了呼噜,忽然一条黑影由房上挺起了身,却是一个身穿夜行衣、青纱罩面、手拎钢刀之人。这人投下了一枚石子儿,下头的卫兵没有作反应,却还在那里抱着枪、背依墙,头低垂埋胸,闭目养着神呢。终究是寻常之人,短训练,不知死神降到了头上。房上那人飞身而下,双足沾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