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夫人,小少爷。”车夫很恭敬地替我们掀开帘子,估计是冷凌风吩咐他这般叫的。
“以后还是叫我罗夫人。”我上了马车,然后抱小虫子上来,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马车一开始行驶,小虫子就兴奋起来,揭开帘子看风景,还不时对我说话,这孩子现在开朗多了,马夫的技术很好,马车奔跑得很快,但却一点都不颠簸,我出神地看着两边的景物,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这里我太熟悉了,熟悉得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烙在心里一般,在凉州四年,在这条路上往返了多少次?
但就在马车差不多到达茶园的时候,我突然记起,我似乎一直是以罗爷的身份出现在茶农面前,如今我一袭女装,还带着一个孩子,有谁认识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否允许我进去?但无论怎样,都去看一眼吧。
“夫人到了。”车夫这次换了称呼,我抱着小虫子下了马车,但没想茶园所有的茶农都在了门口,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心中感慨,我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跑过去告诉他们,我是罗爷,还是说恰好路过这里,问能不能参观一下茶园?
一大堆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不出声,气氛有点尴尬。
“原来罗爷真是女子,让我还以为罗爷与冷少爷是断袖。”有一个茶农嘣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别说你,我当年看他们亲在一块,我感觉头顶一声惊雷,脑子炸开了。”
“我就说冷大少爷怎会是龙阳君,我早说不相信了。”
“老杨你还好意思说,当年这事你嚷得最大声。”一群人就这么说开去了,我窘得想找一个地方钻,这么久的事情他们竟然还翻出来说,但被他们这一说,过去的记忆就鲜活起来,我记得那晚大风大雨,我疯一样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但我跑遍了所有山头,但我一片片看过去,没有一片叶子是好的。
我记得在风雨中,我软软地跪在地上,想大声喊,喊不出来,想放声痛哭,却哭不出来,心中充满绝望,是冷凌风浑身湿透跑过来抱着我。
我说我没钱赔他,他说慢赔,十年不行,就赔二十年,如果不想赔,就算了,他又不一定要我赔。
我说没有货交给他,他说没货就拿人抵债,不愿意做妻子,就做丫鬟吧,日后帮他捶捶肩膀,洗洗衣服,哪天愿意爬上他的床,他不介意。
我担心他没有货给茶商,得支付巨额赔款,他却说这点钱,他赔得起,只要我在就好。
我哭着说两年的心血就这样没了,什么多没了,他说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小乞丐,大不了重新来过,明年这里还会长出新叶。
他还说就算我真的变得一无所有了,我还有他,这话真暖,暖得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这只不过是天灾,时间一长,什么都会过去。”我记得他曾这般对我说过,我突然觉得我与他就像多年前的茶园,爆发了罕有的天灾虫害,让我绝望得几乎站不起来,但如今几年过去,放眼过去,茶山连绵,好不翠绿,我们会不会如这茶园,虫灾肆虐之后,生长得更加茂盛?
“我还记得当年,冷大少爷还问我们看够了没有,怎么还不走?我被他的眼睛一盯,吓得浑身哆嗦,连话都敢说了。”老张笑着说。
“这事谁会忘记,我记得我们都不吭声,冷大少爷还说很好,不走就算,结果白白便宜我们看了好久。”
“不过说很真的,被冷大少爷盯了一眼,我发了一个月的噩梦。”有一个年轻点的茶农说,一人笑,一群人笑,最后演变成哄堂大笑,我怀疑他们忘记我是女人了。
当日就在这茶园,是他将我抱回去,当日就在我最绝望之时,他对我说,罗小欢,我们回家,我的眼竟微微湿润了。
“当年的事不许再说了。”见他们越说越离谱,我冷脸,众人笑嘻嘻不再多言,我带着小虫子走了一圈茶山,心潮起伏,这里我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小虫子没看过那么多的茶树,小眼睛尽是惊叹,逛了一圈回来,已经是晌午。
茶农准备了午饭,采茶姑娘与茶农逗着小虫子玩,他们都叫他小少爷,说长得真像冷大少爷,怎么他们似乎什么都知道一样?冷凌风昨晚说有事,就是跑回茶园?
吃完午饭,我和小虫子坐车回去,回到热闹的街道,小虫子闹着要下车玩,我只好带他下来到处逛逛,累了带他上一家酒馆吃饭,为不引人注意,我低着头抱着孩子进去,然后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想不到是这样,委屈罗爷与孩子了。”
“想不到冷大少爷这样的人,居然也替人养了两年的便宜儿子。”
“还在罗爷福大命大,带着孩子平安回来,不过真的委屈他们母子了,呀,好在回来了。”
“想不到罗爷是女子呀,不知道换上女装,是什么模样。”我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整个凉州的人都知道我是女子,都知道我有了冷凌风的孩子?
就在这时,喧闹的酒馆突然安静下来,我抬头一看,冷凌风正一步步朝我走来。
“回来了?”他不来还好,一来立刻引来目光无数,四周顿时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位是罗爷?我还以为仙女下凡呢?与冷大少爷真般配,果然是男才女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