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
眼睛泛着血丝,干涩涩的痛。
她揉了揉额角,阖上了眼帘,心底却思量万千。
微凉清风从窗柩里钻入,夹杂焚香的余韵悠长。
窗外的天空有些暗。
似乎要下雨。
商昭睁开眼,提笔蘸墨,从小柜子里抽出一张簪花信纸来,微有沉吟,就动笔而记,眼底微微闪着水光。
片刻后,她落了笔。
簪花信笺上写着四句小记。
只见:
遥闻庸城降银粟,冬衣亲裁复不至。
来年锦绣踏方春,却忧隆冬岁末时。
顷刻间,房檐上挂起了雨帘。
她从半掩的窗柩望去,漫天的细雨流丝,惊人的美丽。
雨滴声声打在廊下,寂静里传来雨落杏花湿的声音。
盛夏。
美丽的初雨降临了。
☆、祸至
将桌上散乱的信笺认真的装入木箱,抱着就出了门。连续几日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有几分柔软。
清晨。
穿过回廊,商昭敲响了静慈的房门。
“咚咚咚……”
静慈让她进来,商昭将木箱放在一旁的条案上。她抬眸迎上静慈平静的目光:“师傅,信笺我全部看完了。”
“你熬夜了?”
“嗯。”
“你如今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吗?”
“是。我知道娘亲是爱我的,但是她却始终无法来接我。”终于,在这么多年后,她终于想通了,“十年了,我等了十年,如今我不想再等了。”
说着,她就撩袍跪在了地上。
“如今娘亲也有了……弟弟,我也不用再担心她了。”她抛却所有的执念,深深的叩头而拜,“我愿意放下一切,请师父为依止师,为我剃度。”
“你真的想清楚了?”静慈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一但落饰出家,她将难归红尘,自此尘埃落定。可她本就是从富贵乡里抽身而出,就连静慈自己都觉得,商昭不过是个慈悲庵里的沙弥尼,而不该是内阁首辅家的闺阁小姐。
“是,惠成想清楚了。”
若说曾经的自己还抱有一丝期待,可在昨夜过后,她才真真的从那些年困扰她的过去里,真正的解脱了。
因为……
难道她想要的是回到那个所谓的繁华都城吗?回到曾经贵为小姐,前呼后拥的生活吗?
不。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曾经被抛弃后的执念。
念夏曾说:“二小姐,夫人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她有一个娘亲,她也很爱很爱她;只是那种爱,很隐忍,很压抑。
如此,就够了。
她想,半吊子的沙弥尼,以后或许能修成正果了。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师傅答应你。”静慈说着,抬手将商昭扶起,“日后你将侍奉菩萨,莫在跪我。下月中旬,师傅为你剃度。”
“是。”商昭微笑点头。
后来的半个月,淅淅沥沥的夏雨倾覆不断。山间本就清爽,如今更是幽静空濛。
没有了香客的喧嚣,慈悲庵恢复了往日的静匿悠长。入眼皆是翠绿,小径徘徊而归,空翠沾湿素衣。
天色微暝,却有皓月凌空。
二十一颗白菩提根佛珠在指尖转动,仿佛得到了圆满。她身着灰色缁衣,外罩一袭似青色缦衣,站在低檐之下,望着青瓦上的雨霖铃而下。
黑砖上有青色苔藓,幽幽铺展。一口古井建在墙边,小木桶因风而翻倒在地,桶口处有野花早已悄然盛放。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凭身。
没有撑纸伞,戴着一顶笠帽,脚踩芒鞋出了慈悲庵。
细雨不大,沾衣不湿,吹面不寒。走了约莫百米,眼前是被雨水清洗过的杏林,雨雾重重,如入仙境。
又是一年杏子成熟的季节,只是庸城里却再也不会有挑着扁担买杏子的小熏女,也不会再有传扬市集上的那声“阿弥陀佛,买杏子了。”
杏子还未红,都是青的。
她伸手摘了一颗,就着雨水清洗后的干净就塞到了嘴子。咔擦一咬,瞬间,整个脸都皱变形了。
“呜……酸。”感觉灵魂出窍的商昭,忍不住跺了跺脚。
酸劲过去后她才安稳了下来,围着附近特意标记的几树杏子下,仔细的打量着。发现今年似乎的确少了许多虫子,看来烧菊叶根的方法的确管用了。
杏子是她不变的挚爱,她总是比别人要上心。
今年,也不知怎么,她从未那般期待杏子的成熟。在杏林徘徊许久,凉风渐大后,她才单手按着笠帽,迎着风雨回庵去了。
身后,一片的杏林簌簌作响。
有杏子坠落,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