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将剩下的活计刚拾掇完,准备迎接第二位客人,只见稀稀落落的人群那头,一个挑着担子的小女孩过来了。
女孩穿着一身小灰袍,脚踩芒鞋,是小尼姑的打扮。眉目清秀,透着些轻灵,眼底清澈,藏着些狡黠。
小扁担在肩上晃来晃去,两头竹篮里摇着红彤彤的杏子。她驾轻就熟地颠着扁担一路走来,脚下还摆着小步子,让人忍俊不禁。
她“偷偷”掏出一枚杏子,在衣袖上擦拭几下,提溜着小眼神,往嘴里塞去……
“小沙弥,又偷吃!”
“啊……我没有。”女孩一嘟嘴,将杏子藏到身后,“张老爹,我没有偷吃哦!”
“哈哈……”张老爹露出黄褐色的门牙,冲女孩招招手,“过来!”
“怎么了,张老爹?”
“今日又要去渡口卖杏子?”
“嗯。”
“渡口在整顿那些破铜废铁啊,不安全。”张老爹在摊位边挪开一片空地,“今日就在这摆吧,一样能卖出去!”
女孩想了想,将扁担放了,双手合十在胸前,“阿弥陀佛哒!张老爹,你真好!”
张老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小事,小事!”说着,他掰开商昭的小手,将杏子洗干净,复又给递了回去,“吃吧!不洗的杏子不干净,你是女娃子,可不能害了病了!”
“谢谢张老爹!”商昭舔了舔嘴唇,张嘴就是一大口,叼着空闲时间说,“不过张老爹,我可没偷吃。这些杏子可是我自己摘得哦。”
“你自己?”
慈悲庵的姑子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没钱养,就送到庙里去念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听说庸城出了个小沙弥尼,长得俊秀灵巧!
两年前,张老爹碰见了她。
她晃着不稳的步子从城外来,肩上扛着两框杏子,累的额头全是汗。后来,每到杏子成熟期,她每隔几日就会进城。转眼一年过去,她挑担的技术愈发的熟练了。
本以为女孩只是卖杏子,却不想摘杏子都是她的活。难道慈悲庵的住持欺负她?不过静慈法师可是庸城顶有名的善人啊!
“小沙弥,告诉张老爹,是不是庵里的小姑子欺负你?”
“啊?”商昭愣睁大眼,一脸我不懂你的表情。
“没有吗?”
“没有的,张老爹。”她蹲着身子,摊出一块布来,将杏子拨拉到布上,这才直起小身板说:“阿弥陀佛哒,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傅和师姐对我很好,我也很乖,她们不欺负我。”
商昭说的是真话。
每日庵里课业繁琐无聊,她便央了静慈师太,说要去卖杏子。静慈思量许久,这才答应。虽说是女孩子,但商昭天性欢脱,是个不受限制的主,静慈不想让庵里的条规成为约束她的滞障。
张老爹看商昭白白嫩嫩的,知道她没受苦,也就放了心。
天大亮,街道被如织的人群堵满了。吆喝声,砍价声,咳嗽声……鼎沸便刹那间交织在集市里。
商昭也开始自己的买卖,只见她盘腿一坐,双手合十,颇有中气的就来了句:“阿弥陀佛,卖杏子了……阿弥陀佛,卖杏子了……”
张老爹和过往的行人……
有一瞬间的滞愣。
转眼,人群又开始流淌,日复一日的。张老爹欢欣的笑了,再次投入忙而有序的招揽当中。
只是,远远的。
行人还能听到清脆的一声吆喝。
“阿弥陀佛,卖杏子了……”
慈悲庵。
早上起来诵经扫洒,煮饭用膳。馒头青菜刚下肚,商昭就嚷着吃饱了,丢下一众师姐们跑出了香积厨。
昨天杏子全卖光了。
她想趁热打铁,多打些杏子搬到集市上去卖,就可以多赚钱。近两个月来,庙里香火减少了。几十号人要吃饭,没了进项,大家也不能饿着肚子去侍奉菩萨。
当然,静慈并不指望商昭赚钱。看她干劲十足,也就由她去了。起初不是没有担心过,但女孩机灵,嘴乖,出了慈悲庵,到处是迎面的熟人,都会帮衬着她。
附近老乡要入城采购,想要捎商昭一程。她便打了十几框的杏子,坐着牛车悠闲地入市集。牛车上铺了软布包,她仰面躺着。
天空湛蓝,时而有飞鸟从柳叶间划过。
“劈……”
牛鞭破空,劈裂浮躁的沉闷。
商昭哼起调子来:“蜂针儿尖尖的刺不得绣,萤火儿亮亮的点不得油,蛛丝儿密密的上不得筘……”
老伯听了,也不由的哼起来,有些苍老的味道,“蜂针儿尖尖的刺不得绣……”
“哦,老伯伯,你也会唱?”
“嗯,庸城的老民歌了。我爷爷曾经也会唱呢……”
“我也是听别人唱的,在集市上。”
“是吗?”
“嗯嗯。”
唱着唱着,转眼就到市集了。老伯和张老爹帮忙搬杏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