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周安推门走了进来,一看到林雁瞳先道:“林大小姐?刚去你房间,服务员说你散步去了。”
董洋脸动了动。
林雁瞳抿嘴一笑,指指餐桌上的瓶花:“这都是我刚在花园摘的。”
“graceful。”周安拉开椅子,把西装整齐搭在椅背上,坐下拿块面包:“alen,昨晚我问了一圈同事,都没人知道你的家庭住址,只好带你住酒店。看你喝得不少,我和林总有点担心,天又太晚,我们索性就都留下了,就住在你两隔壁。现在酒醒了?睡得好吗?”
董洋默了一下,有些尴尬和释然:“挺好的。不好意思啊,林总、周总。”
林雁瞳但笑不语,周安道:“没事,大家高兴,怪我劝你喝太多。”周安的叉子伸到了培根上方,又转个弯去插水果沙拉:“整整半年没休假,也没空锻炼。这东西都不敢吃了。”
林雁瞳走回座位,伸个懒腰:“都抱怨没假期,我向谁抱怨去?董洋,要不你替他当一天差,陪我去办事吧。”
周安一听,赶紧说:“出言无悔。我现在就换衣裳去健身房。”他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拜。”
周安一走,房间内又剩下他两人。这次董洋放松下来,问道:“林总待会去哪办事?我尽快准备一下。”
林雁瞳看着他,又一笑,这个笑有些调皮:“你不是要请假吗?”
董洋没反应过来,她继续道:“我也要请假!走,一起玩去。”
车停在游乐场门前,太阳升得很高,遥遥只见摩天轮在闪烁旋转,门前的、卖氢气球的、卖泡泡枪的、卖风车的五花八门,小孩子们围着色彩鲜艳的小丑尖叫跳跃。
董洋取出墨镜戴上:“林姐,你要玩这个啊。”
林雁瞳横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
董洋噎了一下:“我?”
“怎么,我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不敢。”董洋拉开车门请林雁瞳下车,发现她穿着一双白球鞋。
“你早就想好要来玩这个吧?”董洋对嘬着嘴吃糖人的林雁瞳说。
“怎么可能?”林雁瞳又拿那双细长的眼睛横他,“都是配合你小屁孩的情趣。”
披头散发地从云霄飞车上下来,林雁瞳抓着董洋的手有点抖。
“……你不是第一次玩这个吧?”董洋扶着她说。
林雁瞳又横他一眼,这次有些有气无力:“怎么可能?就是好久不玩了。我都多大了?”
“你有多大啊。”董洋顺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林雁瞳默了默,一笑:“我早都老了。”
手心潮湿地从鬼屋里出来,林雁瞳拿纸巾擦着手笑道:“刚才那个水鬼倒真吓了我一跳。小时候,我家窗后头有一口池塘,里头绿油油的全是水草。晚上风一吹,水动,影子动,总觉得会有鬼**地爬出来!我一个人吓得睡不着。”
“怎么不叫保姆来?”董洋小时候就是跟着保姆长大的,他好几个发小也是一样,所以脱口便问。
林雁瞳笑了笑,指着前面的旋转木马:“现在坐那个。”
董洋立刻道:“我给你买票去。”
“不行!你也坐!坐我旁边。”
董洋:“……”
初秋的午后,阳光亮得人发昏,大多游客都去用餐了,周围安静下来,金碧灿烂的旋转木马空荡荡的。林雁瞳扑上去选了个粉金鬃毛的,用眼神威逼董洋也上来。
“叮”得一声,音乐慢慢流淌,木马开始旋转。
董洋不得已站上去,一开始死活不坐,高高戳在那随圆台转着圈圈。两圈下来,发觉这样更傻更无聊,便跨开长腿坐在林雁瞳旁边的蓝色鬃毛的马上。
阳光炫人,林雁瞳眯着眼睛,像是有些困了,把头靠在马颈上。
“你小时候是保姆带的啊?”她闲闲地说,声音混在音乐里,有些软软地听不清楚。
董洋“嗯”了一声,圆台外面的树影鸟语慢慢后退,“我爸我妈都忙。”
“你妈现在呢?”
“早和别人结婚了。我……十三岁的时候吧。十二岁。好像跟那个男人在京城做餐饮,生了好几个孩子。听说这两年也不行,倒了一家酒店。”
“嗯。”风把林雁瞳的头发吹乱了,丝丝纷纷挡在眼前,她也不理。“我和你差不多,从小也没人管。”她停了停:“我其实是私生的。我妈妈叫千叶瞳,日本人,是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林家规矩大,压根就不承认我,我妈也没办法带着我,他们就合计把我放在林氏在大陆的族亲家。所以我其实是在福建长大的。”
董洋默默听着,林雁瞳对觑眼看着满处明晃晃的阳光继续道:“父亲一直也不肯给我什么钱。也许钱也不在他手里。到他死,我才拿到该得的。”
她回头一笑:“我小时候,堂妹穿剩的衣服才给我穿。大学寒假有一次回家,伯母给我盛的饭是臭的。我说,他们骂我娇气。后来才知道,原来堂妹把肥皂水倒在米饭里热给我吃,怪不得臭呢,那肥皂都是烂肉脂做的。这游乐场啊,我真没来过。”
风吹过她的头发,阳光细碎地洒在她眼睛里,董洋有点怵女人哭,即使是平时威风八面的女人,但林雁瞳却笑了。
这个笑,有些苦,有些自嘲,也有些可怜。
董洋胸中鼓胀起一点雄性的怜惜,莫名抬手抚了抚她的头。
“摸、头、杀——”三四个女中学生在不远的路上齐喊了一声,然后轰然笑着逃散,其中一个